那裡圍了一圈纨绔子弟。
婢女給裴宗玉捧了酒,裴宗玉仰頭飲盡,“啪”一聲擲下酒盞。四下微醺,便有人搭上裴宗玉的肩,笑問:“喲,是誰惹咱們裴大公子不快了,怎麼紅着臉出去黑着臉回來?”
裴宗玉抖掉肩上的手,看向中央坐着的那人,“謝寅,自從苻家那丫頭回京,你可是成為京城第一笑柄了。這次賞菊宴那個丫頭也來,為了你我特地使人去試探她,你想不想知道結果如何?”
中央人眼皮微擡,未開口,已有人在旁搭腔:“怎麼怎麼?說來聽聽!”
見衆人興緻盎然,裴宗玉揮手将衆人招近,壓低聲:“簡直——就是頭母老虎!”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當真如此可怖?裴兄莫要危言聳聽啊!”
“本公子何嘗說過假話?你們若不信,大可親自去會會她,保管叫你們大開眼界,驚掉下巴!”
“那承殊兄,你這婚事要是成了,你還不被管束得死死的?往後哥幾個找你喝酒隻怕難喽!”
滿堂笑聲似乎愉悅了裴宗玉,他心滿意足,仿佛出了一口惡氣,“謝寅,你說我說的對不對?聽說兩個多月前你跟她是一前一後回的京,你不遠千裡送她回來,你……”
說到此處,裴宗玉眯了眯眼,“說起這個,從來沒聽你提,也未聽你抱怨過一句,你……難不成路上跟那母老虎處出感情了?不,不可能。絕不可能!你這人眼高于頂。絕不可能看上那樣的丫頭!”
瞬息之間裴宗玉把自己說服了,趁着酒意上頭,向前湊近,眼神多了幾分真摯,“喂,你家老太太不是最疼你嗎?老太太可有想到法子把你摘出去?要不要裴家幫忙?我去跟我老頭子說。”
“哎喲,聽聽!聽聽!怎麼裴家也想插手?難不成裴二妹妹也有此意?”
“去去去,裴家怎麼了?”裴宗玉下巴往謝承殊一揚,“這不是見承殊兄大難臨頭,兄弟我于心不忍嘛,我妹妹再怎麼樣總比鄉下來的母老虎好多了吧?”
衆人毫不避諱的笑聲中,一個聲音長歎。銀簪高束,發帶輕揚,食案上,一隻修長的手輕輕轉動酒盞,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碰到杯盞,發出清脆的響聲,幾滴酒漬灑了出來。
謝承殊一手撐着臉,懶懶斜靠在那裡。
“快看!那邊有姑娘們望過來了!”
忽然有人出聲提醒,公子們紛紛起身回頭張望,登時正衣冠的正衣冠,舉杯盞的舉杯盞。
今日東西園各分男女席,兩園間有一處荷花塘可遙遙相望。
那頭姑娘們笑靥如花,男兒們的心思頃刻便飛遠了。裴宗玉不甚在意地瞥了眼,提起酒壺替自己和謝承殊續上酒。
比起那邊連容貌都看不清的姑娘,他此刻對謝承殊的答複更感興趣。國公府一貫不涉黨争,苻家卻不同,這樁婚事會改變朝野格局,幾方勢力蠢蠢欲動,陛下的态度也暧昧不明。
“你怎麼說?”
錦衣華服重疊搖曳的空隙中,謝承殊的目光掠過荷花塘盡頭一個轉身的背影,“宗玉,你說的對。”
他的神情忽然神神秘秘,語氣低下來:“千萬,不要靠近那個丫頭——她會吃人的。”
“……”
“花都謝了,她們在看什麼?”
荷花塘邊,丫鬟們向着一個地方翹首遙望,苻以沫擠不進去。
雀兒正要回話,女孩們的議論聲已經傳了過來。
“那裡都是誰?”
“好像有程家、段家、裴家還有謝家的公子,剛才我在那邊伺候,聽見他們互相敬酒呢。謝三公子被衆人圍在中間,都賀他賜婚之喜,哎,謝三公子長得真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