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二姑娘。”
“又是誰讓你換上體面的衣裳,能幹幹淨淨地站在這裡!”
最後一問擲地有聲,雀兒撲通跪下,面色驚惶。
“是二姑娘!雀兒絕不敢忘記姑娘的再造之恩!”
“那你剛才在做什麼?徐姨娘和你遞眼神,想幹什麼?”
雀兒一驚,連忙伏地解釋:“徐姨娘隻是要奴婢多在姑娘面前寬慰勸谏,自從與公府定下婚期您就一直愁眉不展,雀兒也隻是想為姑娘分憂,别的什麼心思都沒有!”
苻以沫肅立堂中,聽完此番剖白緩緩松出一口氣,“隻是這樣?”
“隻是這樣!奴婢發誓!”雀兒四指并起。
“好,你起來。把這些東西收了去,我看着礙眼。”
雀兒蹒跚起身,臉上仍挂着少許吓出來的淚,猶豫道:“可是姑娘……公府那邊明日就要答複,若不及時選定喜布,恐怕……”
思忖片刻,苻以沫看了眼天色,問:“這個時辰,母親可睡了嗎?”
“聽說近日太太每晚謄抄心經,會比平時晚睡半個時辰。”
“咱們去母親那兒走一趟。”
苻家共有五個孩子,四女一男,頭兩個女孩是正室柳氏所出,乃一對雙生子。遺憾的是,苻以沫的孿生姐姐,苻家大姑娘苻瑤瑤,在出生時便去了。
餘下兩個妹妹由妾室容姨娘所出,與苻以沫相差隻半歲,也是一對雙生子,曾經還有人為此調侃,笑話苻大人難道是天生的女兒命麼?
而三姨娘徐氏則是六年前才進的門,彼時苻老太太還健在,為了延續苻家香火焦頭爛額,好在徐氏肚子争氣,進門一年便一舉得男,所謂母憑子貴,徐姨娘也由此獲苻老太太擡愛,得了管家之權。
不過,苻老太太過世後,管家之權又回到了容姨娘手裡。
聽說柳氏嫁入苻家後,三年無出,苻老太太多有怨怪,便自作主張為苻士玮納了一門小妾,這小妾就是容姨娘。後來柳氏先容姨娘半年有了身孕,隻是沒想到天不遂人願,瑤瑤一生下來就沒了氣,三年後,唯一活着的女兒又走失了。
按理,苻以沫歸來,柳氏應當歡喜若狂,不說痛哭流涕,至少也該找她訴訴衷腸,可隻初次入府那日,柳氏緊緊拉着她的手相顧流淚,之後二人相見的次數就屈指可數。
以至于找回生身父母的種種情緒,無論是開心,懼怕,還是擔憂、感傷,苻以沫都自己消化了。
淺草堂。
苻以沫在院内等候了半刻,終于等到陳媽媽從屋裡出來,然而下一刻卻見陳媽媽轉身先關了房門,這是完全沒有要請她進屋的意思。
陳媽媽走下台階,遺憾道:“二姑娘來得不巧,太太為二姑娘祈福,連日來謄抄經書十分傷神,這才剛睡下。”
苻以沫看了眼還未完全黑盡的天兒,柳氏向來睡得早,據說是生産那晚受了驚,從此畏懼黑夜,睡覺時也必得點燈。
“何苦如此操勞,母親既有心為我祈福,不如替我推了親事,我也好長長久久地陪着母親,盡一盡孝,陳媽媽你說可對?”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不是老奴能置喙的,二姑娘明日再來罷,太太今日也說許久不見二姑娘,有些想念呢。”
話接得滴水不露,不愧是常年浸淫在高門内院的人。苻以沫暗啧一聲,正要轉身,陳媽媽湊近身前,忽問道:“二姑娘是否曾命雀兒去過錢莊?兌了銀兩?”
苻以沫微訝,隻聽陳媽媽略帶深意地說:“苻府與各大錢莊都有往來,老爺隻要說一聲,錢莊就會送來收支名錄,每家錢莊的銀錠也都鑄有錢号,核查時極好辨認,您用時可仔細着些,若是銀子流去了不該去的地方,老爺那兒恐會不好交待。”
回苻家的這兩個月,苻以沫收到不少賀禮,有皇親貴胄聽說苻大人找回嫡女特地賞下來的,有親老爹為讨她歡喜送的,也有七大姑八大姨登門拜訪時相送的,那幾日苻以沫三天兩頭出來迎接客人,比她在仙多寨練武還要疲累。
半月前聽說朝廷将要大赦,苻以沫特地讓雀兒拿了兩張銀票兌成銀兩送給梅姨。
苻大人對苻以沫自是不差,可唯有兩件事他萬萬不會讓步,其一是與衛國公府的聯姻,其二便是要苻以沫和山匪們徹底決裂。
回屋鎖上房門,苻以沫大灌了兩盅茶水。
“雀兒,這會銀子該送到梅姨手上了吧?”
“小姐放心,方才阿巳偷偷與我遞過消息,錢已經送過去了,他扮作商客讓那兩位幫了個小忙,再合情合理給出報酬,沒有透露您的身份。”
這時,屋外傳來腳步聲,守門丫頭禀道:“二姑娘,老爺回來了,請您立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