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紀大夫神醫之稱名滿京城,連那高高在上的朝官們都得說出一二。
沈盈風知道,隻要奴仆說不出沈盈息去處之時,那麼她一定在紀得藥鋪。
藥鋪那位紀大夫,正是蔣事珖提醒自己多提防的男人。
而蔣事珖……蔣事珖如今已被下了大獄,聖旨都下了,要秋後問斬這位曾經的廷尉大人。
蔣事珖究竟犯了什麼罪,沈盈風無論如何找門路都得不到确切的消息,今早他終于花了大把銀錢,引得一個小官吏說了幾句。
“蔣大人這回是必死無疑了,聽聞有同僚發現了他寫的反詩,府内還抄出了繡着真龍的黃褂子,反臣之心昭然,聖上怒不可遏!”
沈盈風當即捏碎了一個瓷杯,他甩袖回府,第一件事是尋沈盈息。
前幾日她方說蔣事珖會因性子過分剛直而受人污罪,如今事情真出了,還是如此迅速,不得不讓人想問,她是否真的預知到了什麼。
半道失盟的損失暫不提,作為朋友,沈盈風也不願意見蔣事珖當真不明不白地被小人害死。
待到了紀得藥鋪,卻見人滿如沸,一眼望去隻見摩肩擦踵的人群,走來走去熬藥抓藥的夥計和感恩戴德的病人混成一團,根本也瞧不見誰是誰。
沈盈風臉色冰冷,息息成日就混迹于此處?
這般雜亂,那麼多病人,那所謂的神醫紀大夫竟還敢叫他的息息日日來此?
“大少爺。”
一直在外的阿倉竟忽然出現,抱劍對沈盈風行禮。
沈盈風眸寒如夜:“家主呢?”
阿倉垂首沉聲道:“家主正陪紀和緻問診。”
“什麼?”沈盈風霎時怒急,臉黑得吓人,“護家主出來!”
阿倉領了令,是了聲,轉身沒入人群。
不一會兒,沈盈息出現,隻是在旁邊還跟着一個人。
沈盈風對上妹妹緩和的臉色,在瞧見她身側人時,瞬時間又冰凍了起來。
“息息,哥哥隻叫了你。”
沈盈息一聽兄長冰冷的聲音,就知道他是真生氣了,不由咳了聲,走上前安撫性地握住他的手,“哥哥,這位是……”
“我知道,”沈盈風反手握緊沈盈息,一雙利眸冷冷地觑着紀和緻:“紀和緻紀大夫,你心悅的人,是嘛?”
“欸,哥!”沈盈息呆了一下,而後猛地拍了下沈盈風的手,“瞎說什麼呢?!”
這進展太快,紀和緻該懷疑了!
沈盈息右手被沈盈風攥得很緊,她隻好用另一隻手對紀和緻擺了擺手,“誤會,和緻,我哥說的不對,一定是誤會。”
但少女因焦急而紅起的臉龐,顯然給了在場幾人不一樣的證明。
紀和緻面色溫和,上前一步,溫潤有禮地道:“息息是某的恩人,無論是喜歡還是厭惡,和緻必一生報答。”
沈盈風當即諷笑:“你?你算個什麼東西,竟還敢喚息息?!”
沈盈息還想争取一下,但一看紀和緻不動如山的溫和臉色,她就知道自己不必着急了。
得,處了十幾天,還恩人去恩人來的。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成親。
不過無論什麼時候,今天是不可能的。
沈盈息無力地揮了揮手,“算了和緻,你先回去吧。我哥說話不好聽,你也别放心上。”
紀和緻那雙好看的眼睛微斂,視線定在少女眸上,“你要走了?”
“嗯。”沈盈息手疾眼快地捂住沈盈風的嘴,對紀和緻笑了笑:“藥鋪還需要你,你先回去吧。”
……
又要先走了嗎?
毫無道理地來,再毫不留戀地抽身離開。
說是心悅,可卻從始至終……
總是若即若離的。
紀和緻斂眸,淡聲:“好。”
沈盈息擺擺手,帶着沈盈風轉身,問道:“哥哥這麼着急找我幹什麼?”
沈盈風還想說紀和緻居心不良,但一提及正事,他正色,将蔣事珖遇難之事和盤托出。
“哦?”沈盈息也驚奇了一瞬,世事竟無常至此,可,“并非我預知,隻是猜測,卻沒想到……”
沈盈風聽她這樣說,信了,而後歎道:“哥哥本想着你若真能預知,順而預知他蔣事珖是死是活,若是死局,哥哥也就……”
沈盈息擡眼看他。
沈盈風别過臉,臉色有些不好看:“息息,哥哥畢竟是個商人。”
“沒事,”沈盈息擺正沈盈風的臉,笑道:“我明白,如果我是哥哥,我也會這樣做。”
沈盈風低頭,額頭抵住少女的,抿唇道:“隻是辜負了息息的委托了。”
“沒事啊,”少女還是一副笑模樣,“哥哥救不了,我可以嘛。”
“什麼?”沈盈風着實是驚住了,他一把捂住沈盈息的嘴,“此事事關重大,息息可不能為了個……陌生人去冒險!”
沈盈息拽下哥哥的手,一臉遊刃有餘:“本來就是我讓哥哥幫的忙,原來還以為再要幾年呢,到時候我若不在,才需要哥哥嘛。現在我還在這裡,事情發生了,當然得親自來做這事了。”
沈盈風仍然态度堅決:“不可,太危險,這是反臣之罪,是殺頭的大罪,息息你……”
“哎呀,”沈盈息捂住沈盈風的嘴,對上男人不贊同的目光,眨了眨眼:“我不用人,包準不讓自己受傷,好麼?”
沈盈風一愣,他明白了少女所謂“不用人”是指什麼。
尚未回神,卻聽少女繼而道:“而且蔣事珖是哥哥很好的朋友吧,他死了,哥哥也會傷心,不是嗎?”
沈盈風垂首,看見沈盈息黑眸沉靜,那張紅潤的唇一張,少女的嗓音宛若清泉玉碎:“那便不算為陌生人的事,我不想讓哥哥傷心,好嗎?”
沈盈風欲啟唇說些什麼,但一張口,卻發覺聲音啞得不行。
他抿了抿唇,而後摟過少女,用力地抱着。
“好。”
男人低啞道。
沈盈息于是推了推沈盈風的肩膀,“那就放我走吧,哥哥,我現在先去看看蔣事珖。”
沈盈風埋頭,深深地汲取了會兒少女身上的溫熱氣息,方緩緩松開手:“息息小心,盡力……如若救不出,切勿勉強。”
比起好友,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妹妹。
沈盈息輕松地揮手,“放心啦。”
她轉過身,朝紀得藥鋪走去。
沈盈風阻止:“還帶着紀和緻?他太累贅了,萬一拖累息息……”
“沒事沒事,他可有大用處呢。”沈盈息安慰地拍了拍沈盈風,“放心吧哥哥。”
沈盈風在沈盈息的再三确定下,才終于松手。
可他究竟也放不下心,待沈盈息一離開,他火速趕回沈府,動作起所有門路,勢必要為沈盈息托底。
能救出蔣事珖最好,若救不出……他隻要息息平安。
而那廂,紀和緻聽沈盈息有需,一言不發跟着她走出藥鋪,将事情全交托給夥計們後,他在沈盈息的提醒下,帶上藥箱。
還是什麼都沒問。
沈盈息便帶着紀和緻,前往牢獄,準備先吊上蔣事珖的命。
聽聞蔣大人這幾日受了諸多酷刑,還不知是怎麼個奄奄一息。
紀和緻是真的大有用處。
進可醫人,退可誘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