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九不是聽話的主兒,更何況現下要他聽話的是一直以來的死對頭。
他冷笑一聲,眼尾劃過一絲銳利,而後紅唇一張,狠狠咬上了沈盈息的上掌沿。
他有雙虎牙,單用左側的尖牙,施足了力氣,便足夠在少女柔嫩的掌口磕下一粒血珠來。
得逞了,察覺到嘴中軟肉因主人吃痛而極速要扯,季世子方得勝般揚了揚眉。
慢悠悠地松開嘴,他好整以暇垂眸,準備欣賞死對頭難受的的神情。
不妨“啪”的一聲脆響,臉頰一陣痛辣,季九後知後覺臉上被對方搶回手掌時趁亂掀了一巴掌。
錦衣玉袍的少年郎當時頓在原地,耳邊聽得少女叫痛喊疼的嬌斥聲,“啊季狗你真是狗哇,發什麼瘋咬人啊!”
怔了一會兒,季九回神一般,玉琢般漂亮纖細的手指慢慢撫上臉頰,從指腹間細細感受着臉上的熱與痛。
“世子!”“殿下您沒事吧!”
周遭看戲的少年們見季九被打,俱悚然上前。
他們一方面驚愕于沈盈息的膽大包天連世子都敢打,一方面又恐懼于季九會惱羞成怒,治他們一個陪侍不當之罪。
有個錦衣少年情急,意欲沖上去也給沈盈息一巴掌,但季九冷眼一瞥,衆人便又戰戰兢兢地退回原地了。
“家主您流血了,先回府吧。”
阿倉見沈盈息受傷,眸光不由深了幾分。
警惕的目光緩緩掃過被季九屏退的衆少年,被掃中的少年們不知為何俱是頸後一涼,宛若被毒蟲蟄了一口似的。
阿倉着重在方才那沖上前意欲打人的少年臉上看了一眼。
衆目睽睽,家主醉得不清,他還是先把家主安全護送回府,再慢條斯理地處理這些人。
當下,阿倉不再猶豫,再次橫抱起沈盈息。
少女憋着氣,因被咬而自覺丢面,氣得不行。
她從阿倉懷裡伸出頭,張嘴就要罵季九。
但尚未張口已被阿倉及時發現,高大近衛緩慢地抽出一手,沈盈息立刻發覺被抱住的身子有傾斜的趨勢,當即驚慌,伸出雙臂不由分說摟緊了阿倉的脖子。
“阿倉!”沈盈息受了驚,迅速找到讓她受驚的罪魁禍首,驚怒地彈起頭,轉而罵阿倉:“你敢讓我掉地上顔面掃地的話,我就把你和阿廪趕出沈府,都趕出去,讓你們繼續當乞丐!”
阿倉恭恭敬敬地領受主人家的罵,俊美堅硬的臉龐沒有一絲一毫怨氣。
他恭順沉默着,好似隻忠誠可靠的家犬,護衛着主人,用高大的身軀擋住了身後來自季九危險的打量。
那目光太具存在感,冰冷危險,像隻蛇似的盯在少女臉上,阿倉感知敏銳,便不動聲色地托緊了少女,讓其溫軟的身子更深地嵌入自己懷中。
“我們先回府,讓醫師先瞧您的手,家主。”
漸漸的,沈盈息罵累了,氣喘微微地躺倒在近衛懷中,臉頰軟肉貼在男人的胸前,也就不動了。
近衛擡腿往樓下走時,沈盈息方輕輕哼聲道:“……阿倉,餓了,那酒好難喝。”
阿倉聞言,低低地應了聲:“淮香樓的烤鴨一直在府中備着,您回去醒了酒便可用些。”
“嗯。”少女的氣性永遠對外人發作得沒完沒了,對自家人,她氣了一會兒給人安撫住,也就無所謂了。
發了通酒瘋,走完過場疲乏得很,沈盈息把臉朝阿倉胸前埋了埋,聲音被挺實的衣物擋着,悶悶的:“快些回去吧,外面吵死了。”
阿倉深沉利眸微軟:“馬車早在樓外候着,過會兒進去就安靜了。”
沈盈息唔了下,坐馬車有什麼意思?
她還挺想感受感受凡人們的内力,于是拒絕了阿倉抱她上馬車的動作,“我今天不想坐車,你用輕功,抱着我飛回去。”
阿倉動作微滞,“于理不合,屬下如何能這般冒犯您。”
于什麼理不合,聽主人話才是正理。
沈盈息不吭聲,暗下用手指死勁地捏着男人胸前的肉,這人渾身上下都是肌肉,就這兒還軟和點能供她欺負。
記憶中她一不高興就會這樣掐他,長此以往,阿倉便曉得這個特定動作的含義。
知會得很快,他啞了嗓子,應是被她掐疼了,嗓音雖低啞得有些異樣,但沒叫沈盈息發現。
阿倉匆匆将人抱緊,“家主您抓緊屬下。”
沈盈息當然抓緊了,她兩手緊緊摟着男人脖頸,柔軟臂肉欺壓着男人青筋繃起的長頸。
被内力帶起來的那刹那因為好奇興奮而張嘴,唇中溫軟氣息全随着驚呼撲進阿倉衣襟裡,燙得對方薄唇緊抿。
“诶?這輕功也不慢嘛!”
和修真界以靈力注入法器飛天遁地的感覺不同,凡人以内力為本,雖然飛的沒有修士高,但也能瞬息千步,提腿上瓦房,穿梭間當如飛騰一般。
二人眨眼間不見。
酒樓之上,季九推開窗,目睹樓下主仆二人言語一番後的離去。
皮相頂尊貴漂亮的少年冷着臉,冷風拂過頰邊未消的痛意,強硬地帶少年回味起沈盈息的一巴掌。
那孽障從來大膽肆意,仗着富可敵國的豪資在京中玩樂無忌,如今都敢打起他了。
各種帶着血腥味的報複手段在眼前浮浮沉沉,晚間月一照,冷風再吹,血氣模糊的計劃倏然間全被另一光景給代替了。
少女柔嫩雪白的手指如月光似地,欺臨到眼前,風兒飄忽一陣,一種幽淡特殊的馨香忽而勢若破竹地穿過滿街酒香俗味,帶着少女手掌的溫度蠻橫地罩住了少年的口鼻。
季九鴉睫一顫,把着窗沿的手指根根扣緊,繃起手背上青玉般的筋脈。
孽障。
他的眼前清晰地浮現出少女醉意但盛怒的嬌貴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