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别墅大門,在院子裡澆花的阿姨連忙迎上來說:“阮先生回來啦,先生也才回來,您餓不餓?”
霍诤行這兩天和他前後腳回家,阮岘也沒多想,隻以為他和問天在忙裝備公司的事。
餓倒是餓了,但阮岘毫無胃口。
他随意點了點頭,換鞋洗手,等從一樓的洗手間出來,正遇到下樓的霍诤行。
霍诤行先他一步換好了家居服,阮岘躲避着和他對視,轉身跑上樓。
“他怎麼了?”霍诤行自言自語。
阿姨冒出頭來說:“應該是累了,先生,要晚點兒開飯嗎?”
霍诤行下樓就是來堵阮岘的,人沒堵到,他心裡發堵。但飯還是要吃的,阮岘早晨餓着肚子出門,中午也不知道在外面吃沒吃,晚飯是如何也不能将就的。
跑上樓後,阮岘去衣帽間換衣服,他心不在焉,換上衣的時候沒有注意,頭發刁鑽地夾在了扣子裡。如同被罩在麻袋裡的一隻貓,阮岘舉着雙臂來回折騰,急得就差喵喵叫。
這時有人輕而易舉地解開他纏繞的頭發,趁他看不到,目光貪婪而幽深地落在他白皙的胸脯和細窄的腰身上。
“呼!”
終于露出腦袋來,阮岘揉着滿頭亂發,通紅着臉,對身上的家居服發脾氣,“破衣服,差點把我悶死。”
“傻不傻。”霍诤行替他整理好上衣,蓋住乍洩春光,“餓得肚子都癟了,下樓吃飯。”
距離上次在飯桌上鬧不愉快過去了二十四小時,乍一坐下,阮岘故意不去看霍诤行的臉色,霍诤行瞥他一眼,讓阿姨上菜。
晚飯在雙方不約而同的沉默下安然度過,如果忽略今早阮岘瞞着霍诤行偷偷出門這件事,這一天可以說得上平靜祥和。
霍诤行之前浪費太多時間,該做的事情沒有一件按時完成,這一晚他不得不占領書房,在電腦上敲他那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寫完的自傳。
阮岘洗漱好後,捏着睡衣下擺走進來。
噼裡啪啦敲鍵盤的聲音頓了頓,緊接着恢複節奏,就像霍诤行亂了一秒又恢複自然的心跳。
他盯着屏幕上不知所謂的一行狗屎,繼續敲下新一行狗屎。
這人在故意晾着他,阮岘對此心知肚明,因為以前隻要他出現在書房,霍诤行不論如何忙,都會停下手裡的工作,把他攔腰抱住,親一親或者摸一摸。
回想起那些甜蜜時光,阮岘竟覺得恍如隔世,他和霍诤行花費了好久才建立起來的親密,隻需要幾天,便被打回原形。
但這是他自找的,怪不得誰。霍诤行也在怪他,隻是嘴上不說,但行動表明了他的态度。
現在,他要徹底将這段關系逼入死胡同,阮岘提前心驚肉跳,手心裡直冒冷汗。
他不發一言站在旁邊實在太久了,霍诤行終于放棄制造新鮮狗屎,轉過椅子來,朝向他,下巴微微上擡,“什麼事?”
明明他毫無質問的意思,但阮岘一副快被他吓跑的樣子,霍诤行不由将他拽到跟前來,軟了聲音,“有事就說,躲什麼。”
阮岘也不想拖泥帶水,但面對霍诤行,他做下的每一個決定都要經過痛苦的掙紮。他提出暫時分開,霍诤行開始冷淡他,他索要證件,霍诤行咬牙切齒,他不敢想當他說出自己的來意後,霍诤行會有什麼過激的反應。
阮岘有想吐的沖動,因為過于強烈的情緒攪和着他的五髒六腑,卻無處宣洩。
“明天,”他慌不擇路,竟然緊緊握住了霍诤行的手,向這位即将向他發怒的人索取安撫,“我會搬走。”
書房裡沒有挂鐘,但阮岘聽到了鐘表指針滴答滴答的響動,話音一落,他與霍诤行之間,進入了真正的倒計時。
5,4,3……
“好。”
臆想中的斷頭台上血光四濺,而現實中,霍诤行仍舊平靜地握着他的雙手,一派對他的所有決定都接受良好的模樣。
一切都有的談,尚有餘地,但不知為何,霍诤行反常的平靜反而令阮岘在這場交鋒中身首異處。
他的心還在跳動,但他知道,有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被斬斷了,他看起來還在呼吸,實際上,走了有一會兒了。
“今晚來得及收拾東西嗎,明天什麼時候搬,我送你。”
霍诤行比那些高考後送孩子上大學的家長還要明事理,甚至打算去衣帽間替阮岘收行李。
阮岘強硬地不讓他走,從背後用力抱住他的腰。
霍诤行的腰上有八塊腹肌,阮岘偶爾會忍不住摸一摸,他知道那些肌肉放松時也是軟的,而此時,胳膊下的肌肉梆硬,證明霍诤行并不像他表現出的這樣從容。
掌握了他并非毫不在意的證據,阮岘滿足了,他像個調戲喜歡的人的變态一樣,又想霍诤行掙紮反抗,又想自己手到擒來。
然而這次,不等他得意,霍诤行一把扯開他的手臂,快步走向衣帽間。
阮岘慌忙追過去,霍诤行忽然扭頭問:“有行李箱嗎?”
“沒有,你怎麼會有那種東西,你從來沒有為這種事操過心,沒有是應該的。”霍诤行仿佛陷入了自己的邏輯,找出自己才回國時從周唯瑾家裡取來的那隻行李箱,咣當一聲扔在衣帽間的地上,将阮岘的衣服往裡扔。
他是個不拘小節的人,但這棟房子裡的一切都井井有條,浴室裡的浴巾從不會亂放,而阮岘的衣服鞋子被他丢得一團亂,有些甚至沒有瞄準就扔在了地上,糟糕程度堪比中國男足一生錯失對手球門。
阮岘再傻,也知道霍诤行是在氣急敗壞,借衣服發瘋了。
他懷疑自己是個真正的劊子手,不僅斬斷了霍诤行對他的情感,還分割了霍诤行一以貫之的理智。
他的離開竟然可以令霍诤行如此觸動,阮岘心疼得一塌糊塗,卻又可恥地感到滿足。
“非走不可嗎?”霍诤行停止亂丢東西,倍感無力地捂住自己脹痛的額頭。
多少次面臨生死危機都能淡然處之的一個人,卻被阮岘這麼個小家夥氣得血壓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