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逸鈞以為施荀遇到上山習武的禁軍,乘着皇帝親兵的馬車回去了,于是自己也乘上租來的馬車回了京師。
何逸鈞回來的第二天,整個京師的人都在傳着,準太子施荀失蹤了。
何逸鈞容不得多想,也不告訴他人昨日發生的事,忙上馬車匆匆來到昨日習武的地方。
深林樹木生得濃密,馬車不方便開進去,于是把馬車停在了外面,自己也顧不上馬車會不會被偷,便徒手徑直進入深林,到處尋找失蹤的施荀。
找了一整天,入夜,何逸鈞灰心喪氣回到馬車邊時,就隻找到一張新斫的拙琴和一把放在琴旁的斧頭。
何逸鈞保證施荀不是遇到了猛獸或山賊,因為斧頭不是東扔西扔,并且斧頭上隻有木屑痕迹。
何逸鈞沮喪地回到書齋後,将這件事告訴了鄭竹暮。
鄭竹暮一聽,面色難看,眼眶睜大。何逸鈞說話也變得幹澀弱聲,匆匆把話給講完了。鄭竹暮還是那副瞪大眼的嚴肅樣子,弄得何逸鈞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鄭竹暮拉何逸鈞進書房,關上門,對着何逸鈞怒道:
“你闖禍了,闖大禍了,莫要把這件事說出去,莫要講給第三個人聽,這事與你無關,都是施荀不聽人言,自以為是,蠢。”
“老翁也不希望你去當兇手的替罪羊,以後你出書齋隻能去市場上買家用品,去山上砍柴,其他的地方哪都不許去,更不許玩,不如拿這些玩的時間去讀書。”
何逸鈞心想着:“兇手?若兇手真在那兒,為什麼不來殺我?”
何逸鈞不相信施荀死了,怎麼大個人怎麼會死,準備當上太子的人有誰敢殺,這不是明顯地跟皇帝作對嗎。
何逸鈞堵着一口氣回自己居室,大力閉門,把施荀的拙琴藏了起來,想等到施荀回來後再把他的琴還給他。
平時何逸鈞就彈着上次自己在鋪子裡的斫琴。
畢竟施荀是何逸鈞認識的所有人當中,唯一一個喜愛聽悲喪琴音的人。
施荀每次聽何逸鈞奏琴,都會說好聽,琴聲能入夢。
又過了幾天,京師的人都傳言說,立太子的典禮取消了,因為,施荀死了。
而死不見屍。
何逸鈞依然不相信傳言,十分後悔那天帶着施荀上山,如果那天果斷拒絕施荀的請求,或許一切都不會發生。
或許施荀還在自己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快樂,既使施荀因為這件事跟自己鬧了矛盾。
而今,施荀那天說的每一句話,如故萦繞在何逸鈞耳畔。
何逸鈞每每想到這件事,心裡便是一陣惋惜。
何逸鈞心道:“他究竟去哪了,去時不聲不響的,害得我找了他那麼久……”
何逸鈞還在追憶着施荀失蹤的往事,良霖就突然破門而入,擊門聲大如洪鐘,劃破了居室惆怅的氣氛,何逸鈞的腦殼也跟着被震了一下,琴音瞬間失調,戛然而止。
良霖面露喜色,漲紅了臉,渾身活力充沛:
“何逸鈞,我為了你那幅墨竹圖,拿着紙人臉一家一家到處打聽畫人臉的畫師是何人,最後終于打聽到了畫師名字,畫師名叫柏羽初,據說是位女子。”
“柏羽初家在睿文王府附近,她的畫技在京師可是一流的水平,你不還想着買你的墨竹圖,去找她約一份來,怎麼看上去你卻不高興呢?”
居室的門敞開着,暖陽從門外探了進來,耀得地面生起銀光,如同水中央的一面明鏡。
何逸鈞的思緒一下子被抛得老遠,一時适應不了春光明媚的季節,但也漸漸消去了心情的那份灰暗。
何逸鈞抿了抿唇,确實不高興,口上卻回複道:“我哪不高興了,日後我再去拜訪那位畫師。”
話音甫落,門外便一清二楚地傳來鄭竹暮威厲莊嚴的聲音,居室内二人覺得很是古怪,不約而同地豎起耳朵聆聽。
“從今以後,書齋閉門落闩,請在讀的學子們自行搬書到别處研習,原本書齋在住的人移居遷戶至京師外栖身,一去不返,永别京師,去京師外栖身,不再開設私塾,遁世長往,隐居山林,隻盼日月為友,若無差錯,一切順利,鄭竹暮亦言出必行,絕無毀言。”
鄭竹暮講完話後仍是一臉認真不苟的樣子,似乎在告訴學子們他并不是在開玩笑。
學子們留意到鄭竹暮的反常,斂了笑靥,漸漸安靜了下來,也不去幹其他事情,将隐隐忐忑的目光投射在鄭竹暮身上,鄭竹暮仍泰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