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看着裁縫鋪裡的人,道:“在這歇一會。”
她們在此等人,是因為幾天前,有人找上了她,說是想要順利找到親弟弟黃銅,和事情的順利完成,先要找到兩個人,據那人的描述,應該就是剛進裁縫鋪的兩個年輕人。
晴無夜埋頭專心緻志的挑着布料,昱橫不敢放手,隻能踉跄着跟了過去,老闆介紹道:“這布料不錯,綢緞的。”
昱橫又覺悚然:“我不要,要棉布的,黑的,不要别的顔色。”
老闆見他蒙着黑布,知他看不見,又用詢問的表情去看晴無夜,晴無夜将昱橫騰出的左手放在了布料上:“你自己摸,喜歡哪個?”
昱橫摸了半天,才摸到了自己想要的布料,随即問道:“這個,是黑色的嗎?”
晴無夜沖着老闆點頭,老闆對這兩人察言觀色,又去看昱橫手裡捏的白色布料,十分違心的道:“對,沒錯,是黑色的。”
晴無夜從善如流的接了下去:“老闆,這個布料,做兩件。”
昱橫詫異:“你也穿黑色的,我沒見你穿過,真想看看。”
他其實忘了,晴無夜是穿過黑色長袍的,去清安村的那次,他們在洞口殺了十幾個人,或許說,那一次,他壓根不想回憶起那段往事。
晴無夜和他十指相握:“等你眼睛好了,就看到了。”
老闆見昱橫長得俊美,原本以為他天生是個瞎子,心裡一直在扼腕歎息,聽聞此話,才無聲的松了口氣,原來這位年輕公子的眼疾隻是暫時的。
老闆拿着皮尺就想過來先給昱橫量下尺寸,被晴無夜擡手攔住,不容置喙的道:“就量我的。”
老闆一愣,打量起了面前兩人,這兩個人一般的相貌出衆,也是一般的身材修長,确實是隻需要量一個人的。
昱橫的手始終拽着晴無夜的手腕不松開,這讓老闆隻能反方向的繞圈,好半天才量好尺寸,在紙上寫了兩件。
昱橫此時眼盲,鼻子卻異常的靈敏,在老闆給晴無夜量尺寸的時候,他抽了抽鼻子,像是聞到了一股微不可查的味道。
這次他反應極快,直接确定了這個味道在患城相府裡出現,緊接着在臨淵城的小屋裡再次出現,之後在臨海城見謝山的酒樓也聞到了,如今這熟悉的味道又在臨了鎮的裁縫鋪裡出現了。
他嗅了一會,這次他覺得有必要問上一問,不由的旁敲側擊:“老闆,我怎麼聞到了一股味,你這裡是放了什麼嗎?”
老闆沒有任何遮掩,相反大大方方的從抽屜裡拿出一包白色的粉末,放在了櫃台上:“客官說的是這個吧,這東西可好了,你們也可以去買點試試,定會讓你精神百倍。”
他說着,又神秘兮兮的四下張望,臉上露出了欲蓋彌彰的表情:“就連那事都沒這管用。”
昱橫聽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脫口問道:“那事是什麼事?”
老闆磨了磨牙,一時想不出用什麼字眼才能描述,最後咬着牙想出了四個字:“人生大事!”
昱橫還是沒明白,又要出言詢問,卻被晴無夜按了按肩膀,他這才确定其中必有玄機,就沒再接着問下去。
晴無夜卻問了:“老闆,你說的這東西在哪裡能買到嗎?”
老闆搖頭,無奈道:“買不到,最近這貨非常緊俏,好像現在隻有臨悠城有,其他地方都斷貨了。”
晴無夜神色微動,交了衣服的定金,老闆抹了一把額上的汗,關照道:“客官,三天後來拿。”
老闆送兩人到了門口,在他的目瞪口呆下,這次他看到了晴無夜将昱橫抱出了高高的門檻,昱橫似乎已經習慣了,旁若無人的去握晴無夜的手。
再次回到客棧樓下,昱橫扶着欄杆正想往上走,被晴無夜摟住了腰,晴無夜道:“當心傷口。”
昱橫看不到老闆說的東西和貨具體是什麼樣,于是問:“那東西具體是什麼?”
“一包白色粉末。”
回到客棧,昱橫一手扶着晴無夜的胳膊,一手拉着樓梯的木欄,他覺得樓梯上似乎有人,但晴無夜沒停,他也隻能接着往上走。
小申側靠着一旁的欄杆,看着晴無夜盡心盡力的把昱橫扶上了樓,才慢悠悠的走了上去,晴無夜手剛推開門,這才看他:“你怎麼來了?”
昱橫跨過門檻,僵在門口:“誰來了?”
小申走了過來:“是我,馬将軍讓我來看看你們。”
他總算知道晴無夜在臨窪城外說的救人,救的到底是誰,他想了想,如果自己不走,不單是拖了将軍的後腿,還礙了他們的眼,不過好在,将軍救了人,兩人也都沒事。
晴無夜扶着昱橫坐好,偏頭看着小申:“進來吧。”
小申進屋後反手關上了門,禀告道:“将軍,馬将軍快到臨了鎮了。”
而在客棧樓下,之前在裁縫鋪門口的那對母子也如影随形的走上了樓梯。
晴無夜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攤在桌上,是剛才在街邊買的糖藕,紙包一打開,滿屋的桂花香撲鼻而來。
小申眼睛一亮,傾身向前,歡天喜地道:“糖藕。”
昱橫在桌上摸了摸,将紙包朝對面推了推:“你吃。”
晴無夜也坐在桌邊:“說正事。”
小申剛想去拿糖藕,聞言手在空中一頓,隻能讷讷收回,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裡的汗:“大帥陳兵在臨悠城,不過看上去很難打,聽說林陽林夜兄弟倆都在臨悠城中,還有臨淵城的杭白将軍。”
昱橫一邊聽着,又覺得口渴,去摸桌上的茶杯,晴無夜蓋住他的手:“我來。”
小申驚奇的看着兩人疊在一起的手,不由得注目觀看,眼珠一眨都不眨,看着晴無夜的手依舊覆在昱橫的手上,另一隻手熟練的倒茶,然後遞到了昱橫的唇邊。
昱橫擡手接住,一回生兩回熟,他這次熟練了許多,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問道:“謝山人呢?”
小申這才回過了神:“他坐的船還在海裡,沒有靠岸。”
昱橫将茶杯放在桌上,思忖片刻:“那個邱蓄呢?”
“邱蓄?哦,邱将軍啊,在軍中,好像頂替了韓将軍的位置,還有丁将軍,頂了。”
小申說着看了看晴無夜,晴無夜沒什麼表情,靜等着他接下來的話,小申繼續道:“頂了将軍的位置。”
昱橫嘴角微勾,了然的道:“好了。”
晴無夜這時才把手收了回來,拿過桌上的空茶盞,放到了托盤中,側頭看他:“什麼好了?”
昱橫往後一靠:“都是他的人了,對了,還有杭白的副将,柳襄呢?”
“找不到了,攻打臨窪城的時候還在,可是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後來就不見了,将軍,他會不會陷進沼澤裡了啊?”
昱橫微微一笑,手臂擱在桌上撐着腦袋,十分放松的道:“怎麼會?”
晴無夜把紙包朝小申這邊推了推:“你吃一塊。”
小申垂涎的目光早已在紙包上停留很久,這時迫不及待的拿了一塊,擱在嘴裡咔嚓一咬,含糊着道:“真香。”
晴無夜接着道:“姚自量還有一個兒子跟着他,應該是他的第四個兒子,名叫姚得規,還有最小的女兒,姚戚戚。”
昱橫也拿了一塊糖藕,輕輕咬上一口,還是那麼甜:“和丁坎一起的還有一個将軍,好像叫什麼真。”
晴無夜接話道:“魏真。”
昱橫又咬了一口:“可知他是什麼來頭?”
晴無夜搖頭:“不知,之前丁坎手上有個窺筩,就是他提起的,不過他的确切身份,一時還不能确定。”
兩人說話間,小申又拿了一塊糖藕,剛準備放進嘴裡,晴無夜瞥了他一眼:“這東西太甜,你少吃點。”
昱橫嘴裡還在嚼着糖藕,聞言後一滞,晴無夜又道:“傷員可以多吃點。”
小申憤憤的退後幾步,一屁股坐在了門口,還是将整塊糖藕塞進嘴裡,嚼的咯吱作響,外加一個津津有味。
昱橫扶着椅背要站起來,晴無夜也跟着起身站起,對小申道:“你可以走了,和馬将軍說,把兄弟們安排在鎮外,臨了鎮似乎也不太安全。”
小申豁的站了起來,拍着屁股上的灰,免不了有幾分擔心:“那将軍和公子豈不是也不安全。”
晴無夜淡淡的瞅他:“這個不用你擔心,你這幾天也不要來這裡,這樣就不用我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