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堅就坐在翟明的左側,正和顔悅色的挑撥離間:“翟大人,謝大人我替你請過來了,他不打自招,說自己的金條就埋在他的府邸下面,還拉了五根絲線,我就想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翟明詫異的看向謝山,謝山原本想說什麼,隻是身後的邱蓄用一隻胖手按住了他的肩頭,他一時沒法開口,隻能用眼神和翟明對視,胡亂的眨着眼皮,竭盡全力的想要傳達一些什麼。
周堅說完,依舊一團和氣的看着翟明,翟明思忖片刻,道:“這位前輩,這事我知道,其實你們不用趟這趟渾水,還是離開比較好。”
上次在茶館是用暗語表示,這次幹脆直言相告,就是因為周堅他們把謝山帶了過來,不管周堅剛才說的那些話是不是事實,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既然謝山在場,真相已經大白于天下,他們想藏都藏不住了,幹脆來個老實承認。
周堅也不多問,直接問道:“為何離開?”
晴無夜和昱橫已經來到門口,沒有驚動任何人。
翟明去看謝山,謝山依舊在費勁的翻着眼皮,差點讓眼珠都翻不回去了,沉默半晌後,翟明打定了主意,一臉堅毅的道:“因為整座臨海城就是個戰場。”
謝山終于眼珠不翻了,合上了雙眼,松了口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嗚咽着開了口:“我要離開這裡。”
沒人回應,廳堂裡的人都沒有動,除了周堅四人,其他均是一臉肅殺,一股以命相搏的凝重感呼之欲出。
翟明這才籲了口氣,苦笑着道:“原來你還是知道的。”
謝山冷笑:“我怎麼會不知道,就在昨天,酒樓裡的人都在說要逃,我的人很早就探查到了,你在分批的安排人離開臨海城,昨天的是最後一批,留下的大都是年輕力壯的男人,這不得不讓人懷疑。”
翟明身體後仰,靠着椅背,怅然的看向前方:“我不可能把臨海城所有的賭注都壓在你一人身上。”
邱蓄收回了手,掃視着場間所有的人,他神色鄭重,當看到門口站着的兩人,這才稍稍放松,給了昱橫一個笑死人不償命的笑容。
昱橫震驚的看着邱蓄的臉,随着他的嘴巴大開大合之後,才默默的收回目光,靠着門框小聲道:“怪不得。”
他這才想明白為什麼臨海城中大多都是年輕人,原來這些人雖然身穿常服,但都是臨海城的士兵,人數不算多,和妄加國的大軍一旦在戰場上打起來,就是以卵擊石,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引敵人進城打巷戰。
晴無夜朝前走了幾步,提醒道:“你們别忘了,姚自量是知道洞口的絲線,他也派人拉了同樣五根絲線。”
謝山賊溜溜的用眼神掃視着場間四人,開口就是控訴:“翟明,他們都是北域的,北域也加了五根絲線。”
翟明偏頭,臉色有那麼一刻的難看,靜默半晌,才漫不經心道:“我們無所謂了,不管誰在洞口拉了絲線,又是何時拉的絲線,其實都不重要了,現在不管是誰,都動不了我們的那五根線。”
周堅翹着二郎腿,聞言後稍稍晃了晃,沒說什麼。
邱蓄也是一臉放松,同樣也沒說什麼。
現在就他們四人與場間氣氛格格不入,像是無法融入其他人的視死如歸之中,昱橫低聲嘀咕:“這麼多人。”
晴無夜站在堂中,蹙着眉頭,不可置信的問:“你們想用這麼多的金條引妄加國的大軍入城,然後來個玉石俱焚?”
謝山再次咽了口水,艱難的解釋道:“金子是燒不化的。”
昱橫嗤笑,一掌拍在了一旁的架子上,花架被他拍得搖晃,幸虧上面的花草已被搬走,隻剩一個空蕩蕩的架子,他憤怒道:“人可是燒的死的,謝大人難道認為金錢高于人命?”
話音剛落,他忽的一怔,因為與此同時,他想起了臨山鎮背靠的那座山,林夜為了一山的藥材,無辜遷怒了一對父子,最終殘忍的殺了這對父子。
翟明撐着椅子扶手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幾步,或許意識到了局面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他的想法立即和謝山一緻起來,沉重的道:“如果能消耗妄加國的軍力,這個辦法未嘗不可。”
周堅還在那坐着,搖了搖頭,望向昱橫的神色有些無奈。
這一刻的表情變化卻被晴無夜捕捉了個正着,晴無夜皺眉看着周堅,他雖然不是覆盆國的将軍,但也不是很贊同翟明的這種兩敗俱傷的打法,這或許是翟明窮途末路時的無奈之舉。
昱橫不甘心的去看其他一些人,沒有人露出不願意的表情,都是赴湯蹈火的正義凜然,或許在等着二十年後還是一條好漢的僥幸。
周堅這才起身,舒展了下僵硬的筋骨,事不關己的漠然道:“既然你們都決定了,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
不管是謝山之前的要走,還是翟明不讓謝山走,都與引妄加國大軍進城這件事脫不了幹系。
謝山的肩膀再次被邱蓄牢牢按住,可是他還是強行掙脫開來,喊道:“等下,你們到底設了什麼機關?”
周堅已經走到了門口,擡起的腿收了回來,卻沒回頭,不緊不慢的道:“翟大人不是無所謂了嗎?”
翟明邁步走了過來,腳步急切:“都說北域邪術高明,我可不想在臨海城出現什麼詭異的法術。”
周堅這才回頭,神秘莫測的一笑:“如果大火不起,我這的機關就不會開,其實這件事,就看你們的了。”
翟明神色複雜的看着周堅離去,邱蓄走過來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們不會先你們一步的。”
晴無夜轉身退到門口,和昱橫對視片刻,昱橫明了,最重要的是妄加國的大軍不要入城,接下來不管有多少步,都不會去走,可是妄加國大軍入城這一步卻一定會走,他們根本無法攔住姚自量進城的腳步。
昱橫跑了出去,在周堅快要離開謝府之時,拉住了周堅:“大師兄,你們設的邪術是不是煙?”
周堅聳了聳肩,無辜道:“大火起了,就會有濃煙,這都不用我們去設。”
昱橫依舊不松手,再次推測:“你們設的是毒煙,化人白骨的毒煙。”
邱蓄緩緩的走了過來,胖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我說小師弟,妄加國的軍隊來犯,臨海城這些人死不悔改,打算兩敗俱傷,這仗一旦打起來,人肯定要死,再說了,設毒煙的事情,你怎麼不認為是姚自量會做的事情。”
昱橫反手拍開他的手,怒火中燒:“不管怎麼樣,我們要阻止這仗打起來,不能再在其中推波助瀾,助纣為孽!”
邱蓄望向昱橫的眼神不可思議,驚疑不定的看着他:“小師弟,你也看到了,我們勸不了,是他們自己要打,對嗎?”
他說着望向走過來的晴無夜,沒好氣的道:“晴将軍,我們沒辦法啊,昱橫,我勸你啊,還是少一點天真,多一點務實。”
昱橫的眼裡都是血絲,他現在是被怒火沖昏了頭,幹脆說了個徹徹底底:“不是我們勸不了,我就不相信這場仗,能少了北域的推波助瀾,和煽風點火。”
晴無夜拉了拉他的胳膊,沖着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
邱蓄看着他們:“還是晴将軍懂事,有些東西是不可以明說的,我們真的沒在做什麼,一切都是在順勢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