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台上的卷發棒還連接着電源。
尚未消散的淤青和冒血的燙傷錯落排布,幾乎填滿了汪智遙羸弱嶙峋的軀幹和手臂,就如雪白的紙沾滿了污漬和紅墨水那樣刺眼。
于術雙目通紅,整個人氣到發抖,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嗎,汪智遙到底哪裡得罪他們了要這樣欺負。
一向鎮靜的江禹看到這場面,神色也挂不住。
他将自己的襯衫脫了下來,蓋到汪智遙身上并把人抱了起來:“先送汪智遙去醫院。”
六中位置好,離醫院近。
于術聯系汪智遙的父親根本打不通電話,兒子需要他的時候永遠不露頭,但他總是能窩裡橫給汪智遙添點淤傷。
校長帶着班主任來到病房。
“三頭學生跟他們的家長人呢?”江禹斜眼瞪了倆人,銳利的寒芒如成千上萬的銀針。
校長五十多歲有些秃頭,滿臉祥和,開口就是油滑的官方腔調:“學生還要晚自修呢,他們的家長經商工作忙,您體諒體諒。有什麼事咱們好商量。”
“是啊,沒必要那麼興師動衆。”班主任幫腔道。
于術無聲走到江禹身邊,眼尾擦過校長跟班主任,眼神冷如巨大冰川,但他還是盡量保持語氣的平和:“為了學校的名聲,确實沒必要搞得太難看,我想校長已經想好了解決辦法,不妨說出來一同商量斟酌。”
校長跟班主任隻有進來時看過一眼汪智遙,他們的眼神冷漠至極,全是盤算着怎麼把影響降到最小化。
校長見于術似乎站在學校這邊,又還算好說話,便松了口氣,不過他開口之前,還不忘讓班主任将病房門反鎖好确保萬無一失,生怕被醫務人員聽到丁點兒消息,有損六中名聲。
“是這樣,凡事需要講證據,你們氣勢洶洶說三個學生霸淩汪智遙,但有目擊者證人嗎?有監控錄像嗎?”
體育館和化妝室沒有監控,而且沒有人看到他們四個人進去了,就算有,校長都會為了學校的名聲,跟班主任下達守口的要求。
他話語間完全沒有半點心疼,頓了頓慢條斯理繼續往下說:“光靠他們走了同一條路的監控,就按罪名過于果斷了,我們應該再仔細調查,如果情況實屬,校方必定做出合理的補償。”
于術扯起嘴角,親切的笑了起來,但瞳仁宛如深不見底的冰窟窿,源源不斷往外冒着極寒:“按校長的說法,那就是拖,拖着拖着不了了之咯。”
于術不裝了,從抽屜裡拿出密封好的卷發棒:“要證據很簡單,驗指紋。而且汪智遙身那幾根長頭發我也保存好了,喊人來做個DNA比對。”
“既然校長認為另有其人,清白的人應該不怕這些。”于術生氣起來反而平靜,說話語調上揚帶着笑意。
隻是那笑容看起來人畜無害,其實是柄裹着棉布的錘子,落到身上沒多大聲響卻能叫人疼的卷縮抽搐。
校長跟旁邊驚慌失措的班主任形成鮮明對比,他這隻老狐狸依舊沉得住氣,不慌不忙笑眯眯回應。
“何必弄到這麼難看呢,和氣生财和氣生财。”他說着走到單人病房内側,垂眼掃過汪智遙,市儈的眼神仿佛在打量物件還剩多少價值。
“出來工作都是為了生活,大家都是聰明人,别跟錢過不去。這事私了,不要影響學校面子,也不要影響三個學生以後的檔案,何樂而不為呢。”
“再說了,他們仨還是孩子,年輕犯點錯正常,汪智遙這不沒生命危險嘛,三孩子的父母多給點補償,就是汪智遙父親一輩子都賺不回來的錢,雙赢啊。”
他隻字未提汪智遙。
江禹聽了,惱火到額頭的青筋微微凸起,他無法想象一校之長,能說出如此泯滅人性的話。他想用最野蠻最簡單粗暴的方法讓校長閉嘴,但他已經過了最幼稚覺得自己天下無敵的年紀。
江禹拍了拍于術,讓他把場地交給自己發揮:“校長肯定記得趙靖萱、黃樂傑、曹曉旭和周玫。”
這四人名字有些耳熟。于術想了會兒才記起來,學校光榮榜上有這幾個人,是前幾年的區狀元,考了很不錯的成績,給六中添了很多光環。
他不知道江禹提這幾個人幹什麼,但是捕捉到了校長臉上閃過的慌張。
江禹繼續道:“你的同夥張朝绫在等你。”
于術在學校收集線索期間,江禹也沒閑着,他除了從校董嘴裡套話,還帶着手下調查學校老師跟領導。
九年以來,特招進六中的九個學生,都折在了校長和那三個老師手裡。
校長跟張朝绫尤為變态,專門挑瘦弱的男學生下手,另外兩個仗着跟校董血緣關系更親近,還猥/亵特招生之外的個别女學生。
江禹意猶未盡,拿出手機劃了幾下,遞到校長面前。
校長這下徹底慌了,臉上再也挂不住虛僞狡黠的笑容,慌張的搶江禹手機。
江禹冷着臉一拳打在校長小腹,哪怕他腰粗體胖,肚子一大坨脂肪,依然疼的倒地,臉色發青滿頭冷汗。
手機畫面上,一胖一瘦兩個中年男人戴着面具,一個用未開封的不規則鋸齒刀,切割小貓剩下的兩隻完好的後腿;一個用特質的鐵叉戳流浪狗的眼珠連根拔起。
仔細看被虐待的貓狗身上還挂着營養劑,很明顯兩中年男人不想它們死那麼快,特意給它們提供點死不掉的營養續命,好滿足他們變态的欲望。
江禹低下眸子掃了眼校長狼狽的姿态,心裡不夠解氣又踹了一腳,還挑釁的把手機塞到校長眼前。
他将視頻往後刷,八個視頻,全是校長和三頭畜生記錄下來的猥/亵學生的錄像,其中有一個還是張朝绫綁着汪智遙。
江禹站起身,目光落到班主任身上,扯了下嘴角冷笑。
他走到班主任面前,翻出聊天記錄截圖,盡是些暗示學生家長送禮物的話,輕則首飾用品,貴則上萬的包包手機。
“熟悉嗎?”
江禹戲谑的看着班主任,将她從錯愕到慌張的表情變化全然收進眼底。
江禹唱完黑臉了,回頭看了眼于術。
輪到于術唱紅臉了。
他笑容比剛才更溫和親切:“他們仨還隻是孩子,未成年犯點錯,惡意傷害人緻重傷判五年十載。而你們就不一樣了,這些事爆出去,你們以後的人生如何不用我說吧。”
“校長說得在理啊,出來工作就是為了生活,别跟錢過不去。之後怎麼做,乖乖聽話。”于術蹲到校長面前,捏住他的下巴左右搖晃,畫面很像在菜市場看豬頭。
于術把話說的很暧昧,仿佛留了一寸餘地,讓校長跟班主任看到了希望。
但江禹比他們都清楚,于術是個理想主義者,他會把這倆人最後的利用價值榨到一滴不剩,再送給公安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