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不算太亮,可她心裡也不害怕,扶着欄杆一步一步到了最高處時,風來吹起她的披風下擺,因那料子輕薄,一時竟有了些乘風歸去意味。
慕容卿攏了攏垂下的發絲,在欄杆處坐了下來。她先是去看了陸府,見陸郴的飛雪閣還亮着燭火,心中不禁湧上了一股酸澀。
她不得不承認,今日的言語在她的心裡割上了一道長長的疤,更是将疤痕之下的過往傷痕也都暴露了出來。
慕容卿側過頭,聽着夜中嘈雜,雙腿屈膝将臉埋了進去。最近的事兒有些多,先是哥哥要去參軍,然後又是阿令那事兒,最後又是陸郴。在她還沒多少反應過來,就已經是經曆了兩遭離别。
如若再和陸郴沒了幹系,從小到大在她身邊最重要的那幾個人裡,就沒了三個。
她不想這樣,太讓人不安了。
正在慕容卿稀裡糊塗地想些有的沒的之時,一聲馬啼聲打斷了思緒。她擡起頭向底下看,有樹擋着并看不真切,隻能隐約看到院外的胡同裡有個人影。
慕容卿第一反應想着難不成是賊人,她正準備下了小樓喊人去看看,就見一道人影已是竄越到了牆頂。
隻見那人腳尖輕點幾下,慕容卿張開的嘴還沒收回去,一襲黑衣的沈止已是背手停在了角樓欄杆處了。
他是常年黑衣,不過深夜黑衣出現在此無論如何說都是逾矩了。
慕容卿有些不耐上前,開口小聲指責:“沈少卿,就算你武功高強你也不能這樣旁若無人的登門入室啊?這是我與你相識,若換了其他人豈不是要被你吓死。”
沈止指了指腳下欄杆:“我沒有登門入室。”
“你快下來,被旁人瞧見我名聲還要不要了。”
他跳下來,當真乖乖坐到了一處柱子後面,從遠處瞧是瞧不出來這裡坐了個人的。可慕容卿還是不放心,将竹簾放下來之後才去問他:“你來白府作甚?你在胡同裡待了多久了?”
沈止總不能說他是因為上輩子的記憶,想到端午這夜陸郴哄了慕容卿一宿,前來特地蹲點,好攪壞了這樁事兒的吧。他隻好道了另一樁心事:“夢不見你,又怕白日裡求娶之事惹你生氣。”
這話就是将入夢的事兒攤開了來說了,慕容卿抿唇,有些惱怒:“你為何能入我的夢?”
沈止指了指頭頂:“天意。”
“胡謅。”
沈止見她因着氣性兒,嘴有些撅着,發髻都拆散了,被風吹得淩亂,她雙手不住地攏着頭發非常不耐煩模樣,他道:“我是來哄你的。”
慕容卿莫名其妙:“哄我什麼?”
“一是當面求娶怕你生氣...”
他話還沒說完,慕容卿就打斷他:“知曉我會生氣你還如此,可見你這句話假得很。”
“可我覺着求娶之事就該當着天下人的面直言才是,藏着掖着是何道理?我不怕被人嘲笑,也不怕被皇帝拒絕,哪怕千萬遍,總有應的時候。”
慕容卿反駁不過他,又問:“好好好,那這樁事兒算你哄我的借口之一,二呢?”
“不是借口,我就是那般想的。”沈止沉默片刻,聲音低沉道了第二樁:“二來,我曉得今日清川惹了你傷心。”
“與你無關。”
“有關。”
“和你哪裡有關?”
“我歡喜的女子被旁人言語惹了傷心,為何無關?”沈止看着她:“我不想你難過。”
慕容卿卻聽了這句之後,心裡頭不知曉哪根弦松了,嘴巴一癟眼淚就掉了下來。
其實她也不是那麼懂事兒,也不是那麼想得開,她不敢當着喜鵲的面哭就是怕家裡人再因了她的心緒憂神。
即便自我勸解了許久,自己都快被自己勸好了,可這會兒被沈止這句話一鬧,她還是委屈得厲害。
慕容卿一哭,沈止慌着起身。
他站在她面前,又不敢碰她,嘴巴也笨,不知道說什麼,他甚至緊張地吞了口水,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我帶你飛高高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