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弛明明沒有出聲,但溪白卻聽到了他說的話。
溪白敢肯定自己并沒有幻聽,因為那句話真的很清晰。
在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顧弛确實沒有開口說話。
他聽到的,是顧弛的“心聲”。
心髒在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冷汗瞬間浸濕了衣裳。
為什麼?
他不是隻能聽見鬼的心聲嗎?
顧弛又是什麼情況?
不論大腦之中出現了多少種可能性,但第一時間由潛意識帶出來的那個可能,此刻正在溪白的腦海之中叫嚣。
顧弛,不是人。
念頭在大腦之中瘋狂滋長,難道過去的幾個月,他一直在和一個鬼生活在一起?
而且回憶起最初的相遇,甚至可以說是溪白他自己“引狼入室”,讓顧弛成功和他生活在了同一個屋檐下。
不僅如此,他們還同床共枕了兩個月!
“溪白?”
一隻手掌悄然覆蓋上肩頭。
那一瞬,溪白差點大叫了出來。
但他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在尖叫聲徹底失控的前一瞬間,他的大腦光速地冷靜了下來。
不,還不能确定。
他的确聽到了顧弛的心聲沒錯,但實際上,顧弛身上有很多能證明他“不是鬼”的地方。
比如顧弛不怕太陽,但那些陰物不到夕陽最後一絲殘輝收回山頭之後,是絕不會從隐藏着的各種角落裡出現的。
而且,顧弛有呼吸,有體溫……溪白甚至還直接地感受過。
溪白無聲地吞咽了一下。
按在他肩頭的那隻手掌,此刻隔着衣服,仍舊傳來陣陣滾燙的體溫。
屬于人類的體溫。
而且,溪白清楚地回憶起來,莊術可是說過顧弛的八字是極陽之體。
如果顧弛是陰物,怎麼會有這樣的體質呢?溪白這麼想着,逐漸就說服了胸膛裡那顆過分激動,而失去了理智瘋狂上蹿下跳的心髒。
冷靜,溪白。
經過一番有效的心理建設,溪白逐漸冷靜下來。
宿舍裡雖然黑,但顧弛的眼睛卻把溪白的反應看得一清二楚。
“你不舒服嗎?”
顧弛擔心地說了一句,伸手去摸溪白的額頭。
手掌在半途被輕輕地擋了一下,溪白道:“沒有,我沒事。”
在手指碰到顧弛手背的那一刻,溪白靜下心來,認真地“聽”了一會兒。
果然,他又一次聽到了那個“聲音”。
「溪白真的沒生病嗎?」
這一下,溪白确定了,自己聽到的就是顧弛的“心聲”。
但剛剛冷靜思考過後的溪白,覺得顧弛是人的可能性更大,畢竟顧弛有呼吸有體溫敢曬太陽,而唯一“異常”的,就是自己能聽到他的“心聲”。
可是……
溪白又想。
他隻是能聽到鬼的心聲,又不代表能被他聽見心聲的全都是鬼。
初高中學的充分條件和必要條件之類的知識,他還是能記得一點的。
溪白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思路在理,心跳頻率也逐漸回到了正常水平。
“我沒事。”
為了遮掩自己的心虛,順便像莊算教他的,要多和顧弛接觸,試探對方的想法。
溪白開始在黑暗之中伸手摸索。
指尖蹭過高挺筆直的鼻梁,又輕輕戳到了那立體的眉骨,順着飽滿的額頭網上,最終,輕輕按上了顧弛柔軟的發絲。
溪白就着這個動作,輕輕摸了兩下——用撸大型犬的手勢。
“别擔心,晚安。”
效果立竿見影。
本來還想追問幾句的顧弛,現在隻剩下讷讷幾句。
“嗯……”
“沒,沒事就好。”
“……那,晚安。”
雖然冷靜是冷靜了,但心緒仍舊是亂的。
所以,為什麼自己能聽見顧弛的心聲呢?明明從來沒有聽見過其他人的……
一邊思考,溪白一邊聞着近在咫尺的松木冷香氣味。
在溫暖的體溫貼近下,很快他的眼皮就不争氣地開始打架,輕輕眨動了幾下眼後,溪白緩慢而平靜地,睡着了。
※
雙目倏然睜開,猩紅色澤如淌倒的墨汁一般迅速染紅了本為黑色的眼瞳,最終緩緩壓縮成一個紅色的血點,再向上下兩端延伸,變作豎線。
一雙豎瞳宛若夜空之中繃緊的血月,帶着一種心驚動魄的美。
修長的手指自溪白發絲間輕輕拂過,那雙看似冰冷無情的猩紅豎瞳中,流露出一絲充滿人性的溫柔和依戀。
下一秒,黑影一閃自房間之中掠出。
而床榻上安枕入眠的人,沒有被這夜幕之下悄然無聲的溫柔給驚動和打擾哪怕半分。
這段時間,北城大學的夜晚總是很安靜。
因為所有嘈雜的,愛惹事的,膽子大的陰物,都在冬至前的那個午夜裡,被那位不知名的大能撕成了碎片。
現在還留下來的陰物,要麼是晚上出行也要避着人走的社恐i鬼,要麼是不小心碰倒了東西也會扶起來的社會主義熱心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