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溫峤拿眼神瞪他。
院子裡空無一人,鐘擎的聲音不小,秦少淮聽了個真切,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冷聲道:“我以為宋先生不過是有些輕佻,沒想到是下流。”
秦少淮說完就走了,沒給宋溫峤任何反駁的機會。
鐘擎遲疑問:“我搞砸你的豔遇了?”
宋溫峤忍了忍怒氣說:“我是直男。”
鐘擎忍俊不禁:“是嗎?”
*
翌日早晨,兩人找了間咖啡店吃早餐,景區九點才開門,步行過去隻需要十五分鐘。
宋溫峤找了室外的桌椅坐下,反複琢磨他父親的用意。
他父親是個思維很跳脫的人,别人看山想海,看日思月,再有就是聯想點詩情畫意的東西,但他父親的思路卻很不同。
曾有一次,宋溫峤就坐在旁邊,宋南天和許望山正在讨論公務,宋南天随口說了句:“今天天氣很好。”
許望山卻回答他:“謝謝。”
宋南天一頭霧水問他:“謝什麼?”
“謝謝你給阿鸩買的禮物。”
“這和天氣很好有什麼關系?”
“想到天氣好,就會想到太陽,想到太陽又會想到月亮,想到月亮就會想到嫦娥,然後想到桂花樹,想到桂花樹又會想起桂花糖,想到糖就會想起阿鸩不愛吃糖,但是你給他買的禮物他很喜歡。”許望山笑眯眯,認真說,“謝謝。”
宋溫峤從回憶中抽身,這張地圖與天空古城未必相關,但背後一定有其深意,能讓他父親為之耕筆的,想來不尋常。
鐘擎去買咖啡久久沒有出來,宋溫峤推門進大堂,卻見他在櫃台前和一個男孩吵得不可開交。
北崖市在藍海省以東,溫度在二十五度上下,和南瑤市差不多,穿襯衫或T恤正好,鐘擎穿了件黑色T恤,包裹住一身腱子肉,他身高一米八五,不吱聲的時候很像個混社會的,眼前的男孩卻不怕他,墊着腳氣勢洶洶跟他吵。
宋溫峤走近了才發現,鐘擎胸前沾滿了冰激淩,應該是男孩買完冰激淩,轉身時撞在了他身上。
鐘擎握着拳頭罵:“誰他媽一大早就吃冰激淩!你還惡人先告狀,信不信我揍你!”
葉荟清梗着脖子道:“我、我可不怕你,現在是法治社會,我告訴你!”他臉漲得通紅,身體顫栗,嘴上卻不服輸。
鐘擎虎着臉,揚起拳頭吓唬他。
小孩兒吓壞了,又氣又急,舉起蛋筒,把剩下半個糊在鐘擎胸口。
鐘擎倒吸一口氣,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眼神。
葉荟清回過神來,吓得白了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害怕!”
鐘擎揚起拳頭,“臭小子,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宋溫峤踹了鐘擎一腳,“多大點事情,回去換件衣服。”
鐘擎深吸氣,他握緊了拳頭說:“你今天給我一百個放過他的理由。”
小孩兒吓得快哭了,低着頭搓手指上的冰激淩液體。
宋溫峤正要勸。
秦少淮從咖啡廳裡面走出來,聲音淡淡道:“宋先生,又見面了。”
鐘擎轉眸看了一眼,愣了愣,随即用手肘撞宋溫峤的胳膊,他就跟洩了氣的皮球似的,瞬間消了氣,滿腦子想着看熱鬧。
秦少淮穿卡其色的衛衣休閑褲,微微挑着下巴看人,一雙流波潋滟的丹鳳眼裡充斥着精光。
宋溫峤走前一步,伸出手道:“秦教授,你好,我們昨天可能有些誤會。”
秦少淮視而不見,轉頭看向鐘擎問:“你剛才是在找麻煩嗎?”
鐘擎瞥一眼宋溫峤的臉色,戲谑道:“誤會,也是誤會,我的咖啡好了。”他看向葉荟清,笑眯眯道:“小朋友對不住啊,我再給你買個冰激淩,你喜歡草莓的還是巧克力的?要不然來個雙球吧,甜甜蜜蜜。”
“不要了,不用客氣。”葉荟清擺擺手,“我怕你給我下毒。”
鐘擎擠出笑容:“不打不相識,誤會一場。”
葉荟清點點頭,縮去秦少淮身後。
鐘擎拿起咖啡,吼了一嗓子,“溫峤,走了!”
宋溫峤收回空蕩蕩的手,苦笑跟他出去。
葉荟清搓搓手,回到位置上,小聲說:“我剛才也有不對,我應該跟他道個歉。”
“不是說要保護我嗎?”秦少淮問,“就這麼保護?”
葉荟清害怕道:“那倆人真的太兇了,像根大柱子似的,還穿黑衣服,肯定不是好人,尤其是那個兇巴巴的,我剛才還是太沖動了,下次應該躲遠點。”
秦少淮托着下巴,視線透過落地窗,看向坐在遮陽傘底下的宋溫峤,人未必是好人,長的倒是好看,英俊之中帶了點儒雅,身手好卻沒有痞氣,身高優勢擺在那,家世背景也擺在那,就是過于輕浮,讓人覺得煩躁不堪。
葉荟清喝了口橙汁,支棱起身體說:“教授,昨天的故事還沒說完呢。”
秦少淮推了推眼鏡,“以後再說,走吧,景區要開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