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現，一群人總算散了。

方知山以及那群道士被方逾白和南桑強行拉走了，走之前方知山強行加了林殊的微信。

方逾白那萬年不變的冰山臉那一刻真是變幻莫測，他又羞又尴尬。

林殊倒是不在意，還跟方逾白預定了一批符咒。

方知山大喊：“大仙，來我們靈寶派，我養你啊！”

潘大海和馮窦聽得嘎嘎直樂，宋濯也不由得勾了下唇。

“怎麼着？天都亮了，我請你們去吃豆漿？”馮窦伸了個懶腰，用眼神詢問其他人。

林殊看他一眼，有些意外，他以為經曆過這一次，馮窦這樣的普通人要吓死，再也不跟他來往也正常。沒想到他心挺大，也……适應得挺好？

“家裡沒人找你？”林殊問。

他剛看了，這消失的兩天兩夜，宋濯和馮窦的手機全部都是未接來電。門口還站了好幾個宋濯的人呢。

“我急什麼？我平時出去玩，消失個一周都正常。”馮窦撓撓頭，笑的有點痞。

林殊笑笑還沒說什麼，宋濯搶先說：“今天算了，改天我請小馮總。”

馮窦：“那就這麼回了？我總有種一起劫後餘生要一起感慨下的感覺，我們可是過命的交情了。”

宋濯笑：“是，以後小馮總有任何事需要我幫忙，看在過命的交情上我都會優先考慮。”

馮窦聽懂了他在趕人，隻好悻悻地先走了。

宋濯看了一眼潘大海：“叫司機送你回去。”

潘大海：“……好的大佬。”

最後隻剩下宋濯和林殊。

人都支走了，林殊面色淡淡地看着宋濯：“你要跟我說什麼？”

宋濯沉着眼打量他：“功德錄是怎麼回事？”

林殊可能也是剛出鬼蜮，也剛應付了那幫道士，精神有些倦怠，随口就應道：“剛不是說了，炎靜譚給我的。”

宋濯：“他給你這本功德錄做什麼？”

林殊：“積累功德點，不然能做什麼？”

“積累功德點以後呢？”

“完成後我就能……”林殊突然頓了下，他看向宋濯，眯起了眼，“宋先生問這些做什麼？”

宋濯面色如常：“我作為你的老闆，我的員工背着我還在幹私活兒，我有權利問清楚。”

林殊：“……”

這小畜生。

“而且，林大師這次帶我刷新了世界觀，我到現在都吓得心髒怦怦跳，林大師不跟我多說點安慰安慰我？”

林殊觑着宋濯，這人面帶微笑，一身衣服幹淨清爽也就頭發有些亂。

吓得心髒怦怦跳？

他怎麼這麼不信呢？

林殊冷笑：“我敢說，你敢信嗎？”

宋濯：“經過鬼蜮，我還有什麼不敢信的？”

林殊上下打量着他，半晌才說：“我不是你們世界的人。”

宋濯點點頭。

林殊：“我不是人。”

宋濯：“大可不必這麼罵自己。”

林殊：“……我說真的，我之前是個魔！很可怕的那種魔！”

林殊說的咬牙切齒。

宋濯打量他兩眼，點點頭：“好的，魔王大人，那您之前是在哪個世界。”

林殊感覺被輕視了：“……天岚？”

宋濯：“一直在天岚生活？”

林殊：“……後來去了羅酆山。”

“羅酆山是何處？”

“死人去的地方。”

“那魔王大人為何去？”

“……你就當我也死了。”

“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林殊氣結：“這就是我來這裡還要做功德的原因！我半死不活，我得做滿功德才能去死！”

寂靜。

一時間沒人再說話。宋濯眸色深不見底，中間似有什麼在湧動，林殊看不清也看不懂。

他有些後悔跟這小子說這麼多了。真是受了鬼蜮的影響，他在鬼蜮裡看見了幼年時的記憶，看見了那拼命保護他的小孩兒。

但是那個小孩兒不是浮黎，也不是眼前這個人。

他不該放松警惕。

林殊轉身要走，突然衣袖被人拉住了，林殊回過頭，淡漠的眸子靜靜地落在宋濯臉上，聲音有些冷。

“宋總還想問什麼？”

宋濯喉嚨動了動，半晌才問道：“為何想死？”

林殊盯着他的眼睛，突然笑了下：“幹卿何事？”

林殊甩開了他的手，轉身就走。

宋濯靜靜地看着那背影，久久未回神。

*

從鬼蜮出來後，林殊剛回到晴雪園，就渾身一怔。晴雪園不對勁，那是一種刺骨的寒冷。

林殊瞥了一眼宋濯，說：“我餓了，能幫我去買樓下那家的牛肉煲嗎？”

說得理所當然，絲毫不感覺這樣使喚自己所謂的老闆有什麼不對。

但宋濯竟然也沒說什麼，隻是瞥了眼自己家，然後說：“好。”

林殊輸入密碼，推開了房門。

客廳中間，立着一個人。

玄色長袍，墨色長發，玄鐵發冠，周身散發着陰寒的氣息，像終年不化的雪山，連呼一口氣都是冷的。

聽見門口的動靜，這人轉過了頭，男人看着很年輕，面容俊朗，倒不像他身上的氣息那樣寒冷。看見林殊，他眉目舒展開。

“去了鬼蜮？”

林殊面色淡淡地：“你都知道為何問我？”

那男人笑了下：“我可沒有故意去探你的行蹤。”

林殊冷笑，顯然不信：“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在這裡，又是如何知道我去了鬼蜮？”

那人挑了下眉，朝林殊走近了幾步：“昨日是十五。”

林殊：“你就是為這事來的？”

“不然呢？我怕你熬不住。”

“我沒什麼事，你放心吧。”林殊聲音裡少了點冷硬。

那男人垂眸看着他：“昨天你應該在鬼蜮，又加上剜心之痛，你一個人怎麼熬過來的？”

林殊不耐煩了：“炎靜譚，你被革職了嗎？”

炎靜譚低笑着搖頭：“我被革職了你可怎麼辦啊？”

“再回三塗川而已，有何可懼？”

炎靜譚譚了口氣，擡手撫上林殊額間那個印記：“惱我給你下禁咒？你要知道我把你從三塗川拉出來，再放回人間，這是違背天道的。這個禁咒不單單是約束你，也是為了鑽天道的空子，那功德錄也是我想盡辦法才跟你綁在一起的。”

林殊靜了靜才道：“我知道。”

“嗯，你盡快完成那些功德點，到時候你就解脫了。”

一提功德點，林殊就頭疼：“資本家都是一個德行。”

炎靜譚：“？？？”

“話說，這房子看着不錯，你混得還可以嗎？”炎靜譚東看看西瞅瞅。

“幹卿何事，趁早回你的酆都。”

“啧。”炎靜譚被他推了下，他才又道，“行行，下月十五我再來找你。”

“滾蛋。”

幾乎是炎靜譚前腳剛消失，大門就被宋濯推開了。

宋濯剛進門，眼神在家裡掃了一圈才落在林殊身上。

“怎麼站着？”

林殊：“……哦，沒沐浴怕把沙發坐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