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像是實體一般,攪動着時間和空間。伸手不見五指也不過是這種感覺了,就像瞎了一樣。
“我說,楚雨荨,你能不能别抖了?”一道帶着笑意的女聲從濃霧中響起。
“我,我,我不叫楚雨荨,我叫胖大海,不是,我……我怎麼就跟你在一塊兒了呢?”潘大海沮喪地抱怨道。
“喲,不稀罕我啊?那您就别拽着我啊。”
潘大海一聽拽得更緊了:“不不不,南大小姐,南姑奶奶,我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帶帶我吧,我害怕。”
南桑笑道:“啧啧,看在宋總的面子上暫且帶上你這個拖油瓶吧。”
潘大海喜上心頭:“哎喲,感恩戴德了,南小姐,咱們現在這是什麼情況啊?到底是店家搞的效果還是啥啊?”
南桑往嘴裡塞了一顆口香糖,咀嚼了兩下才道:“什麼情況?店家能搞這出,那也算是他們的本事了得了。”
“那……那是什麼?”
南桑看向那濃稠的霧,神色也嚴肅了些:“估摸着應該是撞進蜮裡了。”
“啥?啥玩意兒?”潘大海一臉懵逼。
南桑眯起眼:“蜮,一種鬼蜮,你可以理解為一種小世界,或者說裡世界。它存在于我們的世界之中,通常跟我們是互不幹涉的,但是如果在特定的條件下,兩個世界有了交界地帶,那麼人就會被拉進這個蜮裡。”
“那,那我們要怎麼出去?”潘大海望着周圍一望無際的濃墨,心驚膽戰地問道。
“出去?”
“是啊。”
“簡單。”
“真的嗎?”
“嗯,找到那個縫隙就行。”
“啊?這他媽怎麼找啊?”潘大海瞬間懵逼了。
“慢慢找喽。”南桑吹了一個泡泡,又用舌頭戳破了泡泡。
“啵”的一聲,潘大海的心也跟着一炸,碎了一地。
潘大海惴惴不安:“那,那要是找不到呢?”
“找不到?”南桑笑眯眯地說,“呵呵,那就慢慢被蜮侵蝕,最後成為這個世界的一員。”
潘大海:“卧槽……那姑奶奶您還笑得出來?!”
“噓!”南桑突然扯了他一把。
潘大海立馬不動了。
因為他也聽見了,一種奇怪的聲音從濃霧中傳出來。
是歌聲。
一個女人在唱歌!
但那個歌曲聽着一點兒都不舒服,唱腔突兀,曲調怪異,聲音裡帶着幽怨,孤獨,恨意,忽近忽遠,忽左忽右,仿佛有無數個聲音繞在四周,将這個空間凸顯得更加扭曲。
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遠處突然閃過幾個綠油油的光點,在這濃稠的霧氣,排成隊了一樣,上下浮動着。
潘大海腦子裡一炸。
那是什麼?難道是……是鬼火嗎?
沒來由地他想到了《山村老屍》,潘大海眼角都濕潤了,他真是恨死了他的腦補能力。潘大海臉也不要了,直接抿緊嘴巴,然後死死地抱住了南桑的胳膊。
南桑被他拽得眉頭皺了下,但她掃了眼胳膊也沒掰開潘大海,也沒奚落他。
胖子害怕是正常的,眼前的情況的确有些詭異,無論是眼前疑似鬼火的綠光還是那飄忽不定幽怨的歌聲,普通人沒吓暈過去已經算膽子大了。
尤其這歌聲,讓她想到了一首禁曲——《幽媾之往生》。
這首歌的故事是說一個青衣和富家公子被棒打鴛鴦,青衣含恨自殺而後變成了鬼,然後青衣鬼每到午夜時分,歌聲哀怨凄切,曲調詭異,所有腦子不喜歡的聲音仿佛都彙集在歌曲裡了,很多人剛聽了開頭就吓出一身冷汗,不敢再聽。
她也去網上搜來聽過,怎麼說呢,即使是他們這樣經常跟鬼怪靈異打交道的人,聽了也不是很舒服,就是那種背脊發涼,有人在時刻盯着你的感覺。
而此刻,在這個鬼蜮裡,在這詭異的曲調中,她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感覺。
濃稠的霧氣不知何時散去了不少,不再是跟瞎了一樣,眼前的場景慢慢浮現,隔着些許的薄紗,潘大海和南桑終于看清了周圍的情況。
他們似乎還在那個院子裡,腳下是青石地闆,身後是朱紅色的院門,不一樣的是那頂紅色的轎子不見了。
歌聲忽近忽遠,就在他們的右側,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條幽深的小道,在那條小道上,他們看見詭異的一幕,那裡緩慢地行走着一個送嫁隊伍。而他們剛誤以為的鬼火就是隊伍裡提着的燈籠。
而提着燈籠的人……
不,那根本不是人!
它們膚色慘白,嘴唇鮮紅,目如點漆,兩頰塗着鮮紅的腮紅,每一個都挂着同樣弧度的笑容。
它們是紙人!
那些紙人提着燈籠在走不,在飄……而那頂消失的紅色轎子就在這些紙人後面。
這是一個紙人的送嫁隊。
但是,那轎子不是店家搞的道具嗎?難道他們現在又回到了現實中?
或許這些紙人隊伍都是店家搞的效果?
“南……”潘大海正想問問南桑,隻聽南桑低斥一聲:“别說話。”
但為時已晚,歌聲突然就停了,下一秒,那一隊紙人就像被驚擾了一樣。
“咔咔”。
一個個紙人僵硬地将那張詭異的笑臉齊刷刷地轉向了潘大海和南桑兩人。
一瞬間的寂靜帶來了強烈的窒息感。兩人與那群送嫁隊伍對視着,大氣都不敢出。
靜谧的時刻最難讓人忍受。
一秒,兩秒,三秒……
突然,那個轎子上的簾子動了一下,緊跟着一隻慘白的手從那縫隙中探了出來。那隻手白得像紙,指甲卻鮮紅似血。
“咯咯~”
一聲女人的笑聲從轎子中傳來。
南桑眼皮一跳,頭皮發麻,她一把扯過正在愣神的潘大海,低吼一句:“跑!”
就在他們轉身的一瞬間,那個送嫁隊伍也動了。潘大海隻瞥了一眼,便吓得屁滾尿流。
隻見剛剛還慢悠悠,動作僵硬如程序控制的機器一樣的紙人們,此刻仿佛喝了腦白金一樣,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上樓也有勁了,簡直是發條上滿的狀态,奧運會不讓他們上簡直是損失。
那速度,那靈活勁兒,還有那……還有那長滿尖銳利齒的血盆大口!
卧槽啊!!!
誰家紙紮人長這德行啊!要命了啊這是!
潘大海跑得屁都快崩出來了也不敢停。南桑跑得又太快,這種時候誰跑得慢誰先死啊。于是潘大海咧着嘴玩命地跑啊。
兩人七拐八拐,不知道繞到了哪裡,南桑拎起潘大海的衣領将人拽進了一間屋子。
“嘭!”
門被南桑踢上。
兩人壓着聲音喘着氣,好一會兒都沒聽到外面有動靜了,潘大海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喲,卧槽,我他媽活了30年,第一次知道自己有這麼多運動細胞呢,跑死我了,操。”
南桑輕笑了聲:“看不出來,你還是個靈活的胖子。”
“那當然,肉多不妨礙我天賦異禀啊。”潘大海,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抹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不是,南小姐,咱們為啥要跑啊?您不是這方面的行家嗎?咱為啥不上去幹他丫的啊?”
南桑看了他一眼,聳聳肩說:“幹不過啊。”
“啊?”潘大海愣住了,“剛那些很兇嗎?”
“也不是。”南桑理着自己的發絲,笑得妩媚,“這麼說吧,鬼蜮裡的東西自帶buff,不是現實世界那些能比的。最好智取,實在不行……”
“實在不行怎麼樣?”潘大海心都揪起來了。
“實在不行就加入它們。”南桑勾起自己的發絲,漫不經心地說。
操!還不如不說。
潘大海雙肩一垮,這麼一說它們豈不是無敵?那還整個屁啊?
“那剛剛那些紙紮人會不會找到我們?”
南桑:“你猜?”
潘大海:“……你猜我猜不猜?姑奶奶,咱們命懸一線,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目前的情況?”
南桑微笑:“得看那紙紮送嫁隊是不是非我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