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天按照我爸說的,吃完飯後又去那個路口送爺爺,但是我回來的路上就老覺得心裡毛毛的,總覺得有人在跟着我一樣。但是我回頭看,卻什麼也沒有,我當時想也許那天是鬼節的原因,多少有點心理暗示吧。但是那天晚上我睡着以後,整個人都覺得很重,想動也動不了……”
平頭頓了下,他神色驚恐地繼續說:“但是我有意識,我能感覺到一個黑色的影子壓着我。他渾身都是水,他壓着我時,那水都流進我的嘴巴裡,感覺就像吃了一口腥臭的淤泥,我感覺我就快要窒息了,直到一聲狗叫,我才醒過來。”
“後來,我基本每天晚上都會夢見他……再後來,我白天也能看見他,他就跟在我的後面。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盯上我,我真的,真的快瘋了,我是不是遇上……遇上鬼了?”
平頭語氣艱澀,面色憔悴,是被折磨得夠嗆。
林殊卻想,這小子還真是嘴賤,鬼神之事可以不信,怎麼能不敬。這下他一語成谶了,真的爺爺沒背回去,背了個其他鬼東西回去。
隻是萬事萬物講究因果循環,這鬼神不會無緣無故盯上一個人,要麼有仇要麼有怨要麼有恩未還,但從趙凱的描述中,他是被陰差陽錯盯上的,而且折磨他挺長時間,那隻剩最後一個可能——趙凱背回來一個厲鬼。
大凡生于天地之間者,皆曰命,其萬物死皆曰折,人死曰鬼。鬼有所歸,乃不為厲。
厲鬼通常含着怨恨而死且無法報仇之人,它們在陽間遊蕩,沒有歸宿,神志逐漸消散,隻剩下怨念。一般這種厲鬼,凡是遇到有機可乘的人,會無差别攻擊,并且每害死一個人它的力量就會變得更大。
一想到盯上趙凱的可能是厲鬼,林殊有點興奮。
這個厲鬼想弄死趙凱,那麼肯定也不是第一次害人了。按照上次庵莊的經驗,如果把這個厲鬼除了,那麼那條因果鍊上應該能有不少人命。
這就意味着這趙凱是一個不錯的大客戶。
但他也不能明着說,于是……
林殊從懷裡拿出手機,打開二維碼給趙凱:“趙凱,你出院回到家後,跟我聯系,我去你家看看。”
“那……那個……”趙凱觑着林殊的手機,嗫嚅道,“您怎麼收費啊?”
林殊:“……分文不取。”
趙凱一聽揚起了眉:“不要錢?你不會是騙子吧?你有沒有什麼道士證什麼的,您到底是哪個派系的?”
林殊臉黑了,這年頭不收錢倒成了他的不是了,還派系?
他冷哼一聲:“哼,可信而不信,不可信而信,愚不可及。”
趙凱:“???”
雖然他沒太懂,但這神棍是不是在罵他?
趙凱:“嘿,你這人!”
“汝好自為之。”林殊一甩袖子,轉身離開了病房。今天的任務不太好接啊,其實如果林殊好聲好氣哄趙凱兩句,一切就會很順利。但林殊什麼人?生前叱咤風雲的魔,就不是個能輕易和顔悅色的主。
反正他有預感,那個趙凱字裡行間沒有接觸過其他術士的樣子,如果再有情況還真得來找他。
林殊走出醫院,外面不知何時飄起了雨。潘大海去取車了,讓他在這裡避避雨。
林殊等了一會兒,有些不耐煩,剛想拿出手機抓一抓女兒的約會進度,這時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林殊自從戴了助聽器,雖然聽力還是不如常人,但那點聽力加上他自身的敏感度,他一下子就反應過來有人朝他走過來了。
林殊扭頭。
果然一個男人走到了他身旁,這個男人個子跟他差不多高,穿着黑色的襯衫和西褲,過長的劉海和臉上戴着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
從那眉眼的弧度,林殊知道對方是在笑。
“沒帶傘嗎?”
對方看着他突然出聲問道。
林殊皺了皺眉,他沒從這人身上看出什麼,幹幹淨淨的如同張白紙。但越是這樣,林殊越覺得奇怪,但凡為人,都有七情六欲,那魂魄上多少都沾染着些什麼。
這男人如此幹淨,更叫人覺得奇怪。但奇怪歸奇怪,這種人也不會是他的任務對象,于是他瞬間對這人沒興趣了。
“與汝何幹?”林殊淡淡地瞥他一眼,就轉過頭了。
誰知對方也不知道聽不懂他的拒絕交流還是過于愚鈍,竟然又朝林殊踏了一步,說:“相逢就是有緣,我的車就在前面,不如我送先生?”
林殊哂笑:“我不跟沒臉沒皮的人同行。”
“……”這一語雙關地讓那男人沉默了好久。
片刻那男人才突然笑起來:“好吧,下次見面時,我會給你看看我的臉。”
林殊剛想讓他滾遠點,一扭頭發現這人竟然已經不見了。
他蓦地擰緊了眉。
那人到底什麼路數?
“在看什麼?”
林殊一擡眼,見到宋濯正撐着一把傘站在台階上。
“宋先生怎麼過來了?”
“忙完了,過來接你。”
宋濯這話但凡換一個人聽,都能聽出點暧昧來,但聽到的人偏偏是林殊。
沒心沒肺地林殊隻想到宋濯的車舒服,寬敞,行駛得夠穩,不像潘大海的車,還轟隆轟隆響。
于是他直接點點頭:“行,那我坐你車。”
宋濯握傘的手指動了動,才道:“嗯,下來吧,車在路邊。”
撐着一把傘,兩個大男人為了不淋雨不得已隻能靠得近些,林殊不由得有些煩,打什麼傘,念道避雨咒不是來得更方便?
但他目光一瞥,瞧見宋濯将傘大部分傾斜在他這邊,而宋濯自己的白色襯衫已經濕了一半。
林殊腦子裡的怨念又莫名消失了。
“剛在看什麼?”宋濯又問了一遍剛開始的問題。
林殊:“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宋濯:“無關緊要的人怎麼會勞煩林大師看得那麼入神?”
林殊:“宋總,到底想問什麼?”
宋濯輕笑一聲:“沒什麼,随便問問,林大師别這麼緊張。”
林殊眼角一跳,無語道:“誰緊張了?宋總今天也累了,還是少說兩句吧?”
林殊說得委婉,要換作其他人他高低得斥一句“屁話真多。”
但他面對的是宋濯,倒不是這人是他上司的原因,而是他是宋濯,跟那個一劍捅了他的師弟長得一樣的宋濯。
面對這人,他心情總是複雜的。與師弟幼師相伴的親近感以及後來被殺後本能的提防全投射在這人身上了。
至于宋濯到底是不是那個宋濯,他依然未知。
見林殊又不耐煩了,宋濯不再進行口頭上的你來我往,他低笑一聲給林殊打開車門:“上車吧,我有事跟你商量。”
林殊上了車,一臉疑惑地看向坐在身旁的人。
宋濯:“你目前粉絲量漲勢很好,我希望你一要保持勢頭繼續圈粉,二要保證粉絲的良性和對你的黏性。意思就是讓你的死忠粉越多越好,越腦殘越好,讓他們信任你,無論手段怎麼樣。”
林殊面無表情:“這是要求?”
宋濯:“你也可以當作是我們合作的kpi。”
林殊眉梢揚起:“開什麼愛?”
宋濯忍俊不禁:“kpi,簡而言之就是一種目标式量化指标。”
目标就目标,叫什麼開屁愛?21世紀人就是奇怪。
林殊:“……如果我不同意呢?”
宋濯:“這對你也沒壞處不是嗎?林大師可以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