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瑤擡眸，視線一點點的往上，入目是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掌，穩穩握着墨色的傘柄，再往上，是一張清隽絕俊的熟悉面孔。

筆挺的黑色西裝勾勒出男人挺拔的身形，顧塵淵垂着眼眸，一雙寒潭般的漆黑眸子凝在她的臉上。

男人目光很深，暗色翻湧，卻又很平靜，窺探不出内心裡絲毫的情緒。

楚瑤看着他，眨了眨眼，以為自己看錯了，又眨了眨眼，連指尖快要燃燼的煙蒂掉落在地上也沒察覺。

“顧塵淵！”楚瑤一開口，呼出的熱氣凝聚成白色的水霧，很快消失在寒冷的風雪裡，“你，你怎麼在這兒？”

前台昨天還說他出差去國外了，可能要一個月之後才回來。

不知道是她單薄的身影太過孤寂，還是她可憐巴巴的淚眼太過惹人憐惜，顧塵淵胸腔裡萦繞的那股怒意頃刻間消散了。

他沒有回答她的話，隻是蹲下身子，撿起地上被雪水打濕了的煙蒂，擡手精準的抛入到不遠處的垃圾桶裡，又溫柔的拍掉她頭發上和身上的落雪。

指尖碰到她冰涼的臉蛋，顧塵淵觸電般收回了手，又站直了身子，嗓音冷涼：“跟我走！”

楚瑤動了一下，卻也隻是動了一下，便垂下了腦袋：“我，我動不了了。”

顧塵淵：“......”

顧塵淵臉色倏的變了，男人扔了傘，立即蹲下了身子，捏住她的小腿：“麻了？”

楚瑤搖頭：“沒知覺了。”

坐的時間太久，又保持着同一個姿勢，她穿的不多，天寒地凍風又大，沉浸在自己緊繃到快要絕望的情緒裡，小腿被凍得失去了知覺。

話音剛落，顧塵淵的手臂已經穿過她的膝彎和後背，将她整個人打橫抱起來，往停靠在路邊的車走去。

夏深已經三步并作兩步趕到了，撿起地上的黑傘，舉到楚瑤的頭上：“大小姐。”

“你先去幫祈年。”楚瑤示意他離開：“等我電話。”

顧塵淵才剛走近，一直坐在駕駛座上當工具人的江誠已經跳下車來，笑着跟楚瑤和夏深打了招呼，麻溜的拉開了後車座的門。

顧塵淵抱她進去，甩上車門，又繞到另一側上了車，淡淡吩咐充當司機的江誠：“回碧水雲居。”

路上積雪來不及清掃，邁巴赫行駛的很緩慢。

車内空調開的很高，顧塵淵把楚瑤的雙腿擱在自己的膝蓋上，大掌來回揉搓着，僵硬麻木的小腿很快恢複了知覺。

楚瑤一直低垂着腦袋，顯得很難為情。

顧塵淵用大衣包裹住她的身子，見她眼睫毛上的雪融化成水珠了，亮晶晶的挂在睫毛上，越發顯得嬌弱可憐，像是被人欺負了，心裡頭的無名火燃燒的更甚。

他冷着臉問：“我不來，你是要把自己活活凍死嗎？”

楚瑤：“......”

畢竟有求于人，楚瑤向來識時務，曾經的傲氣和傲骨已經稀碎，且底氣全無。

她低垂着腦袋，答非所問：“你怎麼回國了？”

“你說呢？”顧塵淵從看到她坐在風雪裡的那一刻就湧起來又被強壓下去的怒火又有了升騰起來的趨勢：“封世謙給我打電話，說你打算用明耀一半的股份換封世謙放棄接江家的案子。”

封大律師的原話是：“顧總，你前妻對谷小姐可真好啊，願意用手裡一半的股份換我放棄這樁案子，我開玩笑問她是舍不得剩下的另一半嗎？

她說她離婚的時候跟你簽了離婚協議，一旦她想轉讓股份給任何人，為了不動搖你在明耀集團的絕對話事權，手中剩下的一半股份自動劃到你名下。

相當于她為了谷清音，連她父親留給她的明耀集團，也打算全部拱手讓出了。”

楚瑤點點頭，算是承認了：“原來你是為了股份特意趕回來的。”

顧塵淵：“......”

顧塵淵氣血上湧，别别扭扭的反駁：“不是。”

楚瑤：“啊？”

顧塵淵嗓音又低了幾分，涼涼淡淡的反問：“我有沒有說過，如果你遇到了任何事，都可以随時來找我？”

“是不是隻要我不主動找你，你甯願在不相幹的人那裡撞得頭破血流，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去找我？”

楚瑤：“我給你打過電話......”

也去公司找過你。

顧塵淵的臉色總算緩和了一點點：“所以呢，你為什麼不打第二個電話？”

要不是他比誰都清楚，要不是出了無法解決的事，她絕不會輕易跟他聯系，他也不可能第一時間問肖明耀江城出了什麼大事，更不可能抛下一切連夜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