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待陶千甯醒來時已接近午時,眼下的疲憊之态一清二楚,她坐在妝鏡前,吩咐道:“梳妝,去前院用餐。”
雲秀一邊為她梳妝一邊心疼道:“姑娘,你這臉......”
昨夜她在外間伺候,自己姑娘直到天亮才安靜了些睡去,想是擔憂太師的傷所緻。
陶千甯擡起纖細的右手中指,沾了一點脂粉塗抹在眼底,看了看,“無妨,多用些蓋住便好,看不出的。”
雲秀點了點頭,認真梳妝,姑娘往日裡總是淡妝,可濃妝也是好看的。
陶千甯心事重重的朝前廳走去,昨夜她将前世回憶了個遍,終于想起前世哥哥殿試,因着他剛正不阿的性格在大殿上直指當今聖上的錯處,所有人都以為他會被除名不再錄用,卻不想竟被安排在都察院理事官一職。
而兩個月後,當今聖上突然陷入長久的昏迷中,太子代理朝政。哥哥陶卓然卻被李子淵利用,屢次彈劾台君遙,他的權勢被一點點抽取。
而她嫁給李子淵後,很快便懷了身孕,李子淵以保護孩子為由将她困在内院,連外院一步都不能靠近更不用說出府了。
一月會有一封自鎮北侯府來的信,她那時隻以為侯府畢竟并非自己的親家人,一個出嫁的女子自是不會全然上心的。
直到崔秋雅闖進自己院子大鬧,她才知道,住進這個院子不足一年,李子淵便風光迎娶了她,在外俨然一副侯府主母的做派。
為此祖父陸安領着人幾次三番登門都被李子淵趕走,因此重病早已離世,而那每月的來的信都是他安排人假冒外祖父的字迹。
前世陶千甯是個心無城府又沒多少謀略的人,知道真相後,林嬷嬷勸說她先安撫住李子淵,慢慢打算。可她那時怎麼也聽不進去,每每李子淵再來院子裡,便與他大鬧撒潑,控訴他下藥騙了自己的身子,欺騙自己的感情。
這些話在往日裡陶千甯也提過,可那時她是覺得羞愧,含羞帶怯的模樣讓李子淵受用,隻覺得是小夫妻之間的濃濃情誼。
可這後來再提這件事,她是恨,恨自己瞎了眼引狼入室,恨自己不夠果決,即便破了身子也并非非他不可。
心中有恨,面目難免猙獰難看了些,李子淵便懷疑起陶千甯的心意,知曉她已經知道了真相,便不再僞裝自己,漸漸地便不再來了。
可有一次深夜,李子淵不知何故到她院子裡買醉,斷斷續續咒罵聖上和鎮北侯府的話語,從那含糊不清的言語中,陶千甯這才知道當今聖上薨了,而最重要的是:鎮北侯府有難。
聖上薨了的消息被他們故意壓着不曾宣告,目的就是為了嫁禍給太師和鎮北侯府,包括哥哥在内。
這是一個籌謀多年的圈套,而她好像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棋子。
陶千甯突然明白過來,即便她今生對李子淵再極度冷淡,他都不會死心的。隻要他的權勢在,鎮北侯府前世的遭遇就不會改變。
以着他的為人,隻要妨礙到他,都會死,台君遙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陶千甯想着想着,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整個人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寒顫:難道聖上的病也與他有關。
以台君遙的能力,府裡養着的醫者絕對不會是泛泛之輩,可就是這樣的人醫治這毒都頗費些時日,那李子淵若是對當今聖上下手......
眼下,不論是要救鎮北侯府還是台君遙,治好聖上的病是關鍵。
“姑娘,姑娘!”雲秀拉了拉陶千甯的衣袖,低聲喊道。
陶千甯這才回過神來,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前廳,人已到齊隻等着她了。
侯府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每逢初一.十五,不論有多要緊的事情,侯府裡的人無論如何都要聚在一起用餐。剛來到侯府時,陸遠橋念在她身體孱弱又生性不喜熱鬧,便給她在桐安院裡另起了大廚房,不必奔波。
前世她也确實如此,擔心自己非府裡正經的小姐會被人看不起,日日待在小院子裡從不與府裡幾位兄弟姊妹親近,所以衆多小輩中隻與還算熟悉的大表哥陸亦晨偶爾說上幾句。
可這在外人眼裡,就是她陶千甯不識好歹,目中無人。
可今世她不會了,因為她知道這屋子裡的人,雖不是至親卻勝似至親,都是前世被她連累而死的人,也包括一直讨厭自己的小舅母曹氏。
陶千甯屈膝規矩行禮,“甯兒見過祖父,大舅父,大舅母,小舅父,小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