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堂鎮到上京有兩條路,水路和陸路。前世因陸亦晨來時已是深秋,海面上寒風料峭顧忌着她的身體故而選擇了走陸路,磨磨蹭蹭了三個月直到年根才到達上京。
而一個月後便是外祖父的六十生辰,陸亦晨作為長房嫡孫若是因為她而耽擱,難免又落人話柄。
更何況既然決定了回到上京,陶千甯便想趕在上一輩子的事情未發生前早做打算,所以她主動提議坐船行進。
好在時間剛剛好。
林嬷嬷将陶千甯這幾日趕制的繡作收進匣子裡,上前詢問道:“姐兒,咱們這就要上岸了,要不換上夫人生前最後為您做的那身衣裙,第一次見侯爺,總該留個好印象不是。”
“也好。”
經她提醒,陶千甯才想起上一輩子初到侯府的景象。
前世陶千甯未曾學過任何正式的禮儀,更沒有見過多少個貴人,幼娘沒有能力也沒有心思教她如何成為一個貴女。當時念及自己仍在孝期,陶千甯并未聽從林嬷嬷的換裝提議。
到達時正是新年前夕,鎮北侯府裡裡外外張燈結彩好不熱鬧,可想而知,身體孱弱的陶千甯一身素服出現時,有多不合時宜。
崔秋雅母女更是對她百般嘲諷奚落,等領了聖命進宮的外祖父陸安和大舅父陸遠橋匆匆趕回來時,陶千甯早已哭成淚人。
陸安後來雖責罰了她們并撫慰了她,可陶千甯直到現在都清楚的記得陸安看她的眼神,那是深深的失望......
鎮北侯府的女兒絕不會那般窩囊不堪的。
“甯兒啊......”
那聲蒼老的歎息聲仿佛仍回蕩在她耳邊。
陶千甯任由着她們收拾,細白的手指不停的攪動着手中的絲帕陷入迷亂中。
上一輩子她從未思考過鎮北侯老侯爺陸安為何要接她入京,而李子淵又為何會對她一見鐘情?
重活一世,細細想來,其中似乎隐藏着很多疑團。
陶千甯問林嬷嬷,“嬷嬷是跟随母親的老人了,你可知道老侯爺為何要接我入府?”
林嬷嬷聽到這話神情頓了一頓,手中的動作停下轉身看着陶千甯,“姑娘怎麼這樣問,可是有人同你嚼舌根了?”
兩位公子不是多話的人,雲秀一個小丫頭什麼也不知道,難道是鎮北侯府跟來的那些下人?
陶千甯搖頭,“沒有,我隻是好奇侯府裡姑娘不少,老侯爺何必千裡迢迢尋我一個養女的女兒。”
如果她沒有記錯,侯府裡大舅父家的表姐陸雲晴性情穩重,小舅父家的表妹陸雪精靈古怪,就是三姑母家的表妹崔秋雅也比她會讨人歡心。
聽到這話,林嬷嬷安心了,假意思索了一會說道:“許是夫人她與老侯爺親近,見你沒了母親心疼姑娘了,否則怎會派陸大公子親自來接,他可是侯府的嫡孫,未來是要繼承爵位的人,但凡尋常的人是勞煩不到他大駕的。”
聽到此話陶千甯更是疑惑了,上一輩子在鎮北侯府的日子裡,陸安從沒提到過母親。
林嬷嬷見她不說話,安慰道:“老奴瞎猜,許是與您阿娘有緣,亦或是您的緣分。”
“姑娘,馬上上岸了,快些收拾吧。”
陶千甯收回視線不再追問,上一輩子是林嬷嬷去聯系的那“神秘人”,能在短短兩日找到此人,她絕不可能是普普通通的内宅婦人。
在船上也是她提議繡上一副萬壽無疆作為幾日後外祖父陸安六十大壽的壽禮。
前世母親唯一的愛好便是女紅,而陶千甯也是在十三歲那年将一副春雪圖送給母親作為生辰禮物時,才聽她說起自己的刺繡是跟随大姑娘學來的。
而母親口中的大姑娘便是鎮北侯府早逝的嫡長女陸婉兒。
林嬷嬷似乎對鎮北侯府的人很是熟悉。
陶千甯眸光一凝,掀了掀眸看了林嬷嬷一眼,很快便垂下眼眸,即便她不想說,到了上京,一切都會有答案的。
林嬷嬷所說的衣服是幼娘為了陶千甯的及笄禮整整準備了兩年,淺青色的衣裙上用金絲繡着白紋昙花雨絲,白色的昙花透着絲清冷反而襯托的她更加的高貴出塵。
外罩一件淺色素紗半透明鬥篷,隻在衣領處繡了幾朵桂花。
這是前幾日陶千甯特意新加上的,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外祖父也是喜愛桂花的人。
雲秀自小與陶千甯一起長大,這也是她第一次見姑娘認真裝扮自己,若單比容貌,她家姑娘絕對是千堂鎮第一的。
此時看到盛裝的姑娘更是覺得驚豔,搶先說道:“姑娘太美了,若不是自小跟着您,我還以為您原本就是那侯府裡的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