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來到官府,張閑的狀态已經好了很多,正坐在桌前寫官文,侍衛仍在往外搬物件。
這藥香有這樣多?
我讓匡愚去詢問,帶着雲恕在官府查看一番,問道:“這裡有多少是何萬的人?”
“現在已經沒有了。”雲恕答道。我抿唇笑了起來:“你們倒是行動得快。”
“舉手之勞罷了。”雲恕道,“屬下也不希望張閑身邊有不忠心的人。”她說完後又陷入了沉默,擡眸看着散發柔光的藍天,滿目悲戚。
她又在想誰呢?
雲恕和匡愚不太一樣,她的心思更為細膩。
這樣濃重的悲傷我早已壓在心底,似乎離我很遠,此時卻又被喚起。我定了定神,擡手搭在雲恕的手臂。
她收回視線看向我,眼中的落寞沒能立刻轉換,現下映在我的眼中,讓我心驚。
“雲恕,你……”我嘗試着開口。
雲恕的情緒已經恢複,眼中是一如既往地冷靜,扶着我緩緩走回原處,安慰道:“您不必擔心,屬下沒事。”
又是這樣一句話。
“你不願相信我?”我問道。雲恕無奈道:“您為何這麼說?屬下隻是想起些往事,如今也都過去了。”話雖這麼說,依舊是透着哀傷。
我聽着這話,今日定要張閑給她二人好好道歉。我沒再說話,點點頭朝着張閑處走去。
匡愚看到我二人的瞬間,頓時松了口氣,下意識朝着雲恕看去,發覺她有些不對勁,又看了看我,我開口道:“方才讓雲恕陪我在官府轉了轉,許是有些累了。”
匡愚聽完後道:“官府的侍衛重新置換張閑屋裡的所有東西,張閑覺得沒必要,現下侍衛正生悶氣。張閑正專注地寫您所要求的官文信件,所以也沒注意。”
這些侍衛也是性子犟得很。
我看着匡愚二人,不免歎氣,這二人也是。
“張閑此事确實做錯,待會兒我讓他道歉。”我放輕語氣道,“我不想你們這樣傷心。”
“沒必要向屬下道歉。”匡愚道,“他自己能意識到就好。”匡愚說完後走到雲恕身邊,又看向我,“屬下和雲恕都不喜歡與人過多往來,他若真心認錯,就不要這樣一意孤行。”
我看着她二人泛起心疼,以往陪着阿姐也并未這樣接觸人群。我有些懊悔,不知如何開口。
“小姐。”雲恕開口,匡愚也沒再說話。她又道:“您不必為我們考慮,我們陪着您,是因為您重要。其餘因素并非不能克服,這也不是您要考慮的問題。能見到我們的人不多。”匡愚看着我,很是正直。
一樣的倔。
我歎了一聲:“勸我倒是有一套說辭。”雲恕有些不好意思,抿唇沒回話。
“好了。”我敲了敲二人的額,“我可不想讓你們這樣,我本意是想讓你們舒心些。”
匡愚和雲恕沒說很多,異口同聲道:“已經很好了。”說完垂眸不再看我。
我擡腳走進屋子,屋内除了淡淡的木香便無其餘味道。張閑聚精會神地處理事務,并沒有注意來人。侍衛此刻不在屋内,霎時間倒是顯得張閑有些形單影隻。
我轉身看向門口,匡愚和雲恕二人并未進屋,正站在門外背對着屋子悄聲說話,不時地轉動手腕低語。我彎眉笑了笑,能恢複些心情也很好。
“大人,您怎麼來了?”張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看向他道:“你可見過範邑?”
“不曾。”他搖頭,“何萬二人從一開始就向我隐瞞此人存在,且暗中與之聯系。”
“我問過周益,她道當日在岸邊見過身穿官服卻不識者,有兩名。你讓人備好官府所有人的畫像,兩個時辰後我來拿。”
“是。”他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信件遞給我,“這是下官寫的案件情況,因案件較為複雜尚未寫完。”
我接過仔細查看,點了點頭:“細緻全面即可,你還有很多事情要辦。”
“下官打算明日着手處理,您何時回京?”張閑問道。
我想着讓周益認畫像後便回京,但張閑說了他盡可能在七日内查清,他一人許是難以完成,于是我道:“七日後。”
“好。”張閑立馬思索起來,不知想到什麼又行禮道,“還是要感謝大人救命之恩。若非大人來,下官這命真是救不回來了。”
既然提起了這個,我便開口接話:“你從不和身邊侍衛提出過自己的疑問?”
“下官覺得沒必要。”張閑道,“他們又不會醫術。”
這話也沒錯,但還是感覺有些怪異。
“下官不想耽誤官府的辦案進度,反正暫時死不了。”張閑又是突如其來的灑脫。
我瞟了一眼,冷呵一聲:“你若真不在意,當時我說你不會死時,你便不會那樣激動。”
“您就不要再說笑了……”張閑氣勢又低了下去。
“你的侍衛和守衛很關心你。”我道。
張閑擡眸,愣道:“下官知道。”
我朝門外看了一眼,他們的身影立馬又消失。我頓覺好笑,一個兩個都在等着。
我開口:“不是這樣理所應當地知道。你也很關心他們。就像我不舍得我的侍衛傷心那般。”
張閑疑惑:“下官也沒讓他們傷心,下官現在不還是……”
“你差點死了。”我提高音量,門外地面又隐約出現影子。張閑聽聞噤聲。
“你親眼看到那六名侍衛遇害時,心中所感便是他們知道你要死時心中的感受。”我有些無奈,怎麼這樣的事情還要我來開解,“你當官多久了?”
“七年。”張閑道,“下官隻是不想再有人産生不必要的煩憂。”
“你的侍衛被何萬的人針對,你不還是設法讓他們親自複仇。”我開口。
張閑沉默,門外的影子也停止晃動。
為何這樣擰巴。
我看向匡愚二人,她們已經踏入屋内走到我面前。她們也會和阿姐這樣擰巴?
匡愚好似看透了我的想法,微微笑道:“屬下和她們不一樣。屬下對夫人從不這樣,夫人也很關心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