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沒有完全記住,隻是匆匆看了一眼,是其餘船商私下讨論了很久才破解一二。”他們也沒反駁,又開口抛這個問題給船商。
船商也不再發瘋,平靜道:“我們依照大人給的少數船内構造模仿造船,原以為能取而代之,但因她們原有的構造實在太過精良,我們沒法複刻心中忮忌,正好此時有了這樣一個機會能打擊她們,我們當然是欣然接受。後來船沉後,我們又添了一把火,這才讓她們的生意大大下跌。”
“所以你們原本的打算是讓船沉?”我不敢置信地開口。
“是。這樣她們才能最大程度的利益受損。為京城運糧造船都會如此,又何況平日?”他們道。
“你們沒想過船沉後,人糧俱毀?”
“那也是她們四人造船所要承擔的後果。”
我聽完此話,真是無言了,不知作何反應,我甚至無理地覺得相比起他們,沈清财都算心軟之人。其餘衆人也在話落後沉默,全都被這樣的目的震驚,連四位阿姐都沒能回神。
“所以沈清财原本是讓你們告知讓船浸水的方法,但你們告知的卻是直接摧毀整艘船的方法?”我又問了一遍。
“是。”他們點頭。
我似乎能聽到耳邊船沉而水激蕩的巨響。
“那劫糧你們可有參與?”我又問。
“沒有。”他們開口,“我們隻收到兩封信,信中沒有提及劫糧一事。”
“你們沒想過等待糧食的百姓?”我問。
“當時沒想那麼多。”
“那現在呢。”
“……”他們沒有回答,眼中沒有憐憫。
“你們寫了幾封信給沈清财。”我問。
“就一封,隻告知了如何破壞船的方法。”
“沒有告知船的構造?”
“沒有。我們擔心會有人因為這樣而搶奪我們的生意。隻在說了沒法得知具體構造。”
氣極反笑,我反而冷靜下來:“你們偷來的東西知道保護,她們四人自己的東西就不能?你們真是兩面三刀。”
“誰讓她們如此得利,我們不過是想讓自己好過些。”他們以恥為榮,無所謂道。
“這不是你們殺人的道理。”我看向他們,“各憑本事罷了。她們從沒針對過你們。”我拿起賬本翻看,“你們在與何萬、陳裡勾結後,獲利非常,可遠比她們四人專心造船而得。”
案件審理到此,今日所要查清的兩樁案情都已明了,剩下的就從範邑身上開始查。此案并非我想象中那般耗時難查,但實在讓人反胃。
我看向張閑,他讓人遞來案紙:“下官都已記好。此案涉及人數較多,案情較深,下官盡快在七日内查清回禀大人。”
我點了點頭,如今雖是審完,但後續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尤其是何萬和陳裡與船商勾結的罪狀較為複雜,加上張閑并不知曉這幾人與沈清财有關,更是需要多方審查。
“若需幫助,盡可開口。”我查看案紙,又整理了其餘證據,讓人放到他桌面。
他擡頭看着我略有不解,我看向他道:“我來富甯是調查劫糧一案,今日所審由你負責,今後也不要再讓其餘人對你失了尊重。你有心護富甯,但要勇敢些。你也要對自己有信心,你所做的也幫到了很多人。水青四人信任你,尊敬你,知道你是良官,所以才時常讓你得知造船進程。我知你百般提防,萬般小心,但你身處虎穴很多事身不由己,這些年你亦是煎熬,你的失職不會判得很重。今後便不會再有此困境,你仍舊是富甯的張大人。此案所有你需一五一十地告知京城,最終幾人的生死由刑部定奪。”
張閑起身久久未回話,眼眶慢慢濕潤,最後垂眸鄭重行禮道:“是,下官定不負大人期望。”
我開口道:“幾人按我方才所說先行處罰,在你之後判刑前捕入牢獄不得讓其外出傳信。”
“是。”他點頭應答。我視線一一略過所有人,最後呼出一口氣,将公堂交給張閑,起身走到四位阿姐身邊,她們緊緊握着我的手,還是沒能從後怕中緩過神來。
我也不知如何安慰,隻得拍拍她們的手輕聲道:“好在都解決了,沒能釀成大禍。幾位阿姐不必緊張,我回京述職時亦會詳細告知,阿姐無罪,你們亦無罪。今後的生意氛圍會更好些。”
幾位阿姐互相看了一眼,又默契地歎了口氣,最後是懷楊阿姐開口道:“我實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目的,我不敢相信竟有人心如此險惡。”
我亦歎了口氣:“總有利欲熏心而喪心病狂者。”
張閑又道了幾聲,最後開口:“退……”
這時府門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随快速而着急的聲音炸響在公堂:“本官聽聞今日會有從京城至富甯查案的人,其餘人都無?,但尤其有一位姓季的,”他快步走入我的視線内,路過府門兩棵大樹引得其簌簌作響。
看到我時,他聲音猛地降低,頓在原地吐出剩餘的話,“要萬分注意……”
聲音剛入耳我便瞬間皺眉,但因有些熟悉所以轉身看去,待看清來人時,我怒意頓起:竟在此處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