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多想，他立刻上前搭手，将她扯了出來，等她站穩後也迅速放開了手。除了女男有别，還是因為她身上實在太冷了。

“這樣冷的天，你為何會出現在這？又穿得這樣單薄。”他開口詢問，想着還是要問問清楚，若是迷了路，恐會凍死在這樹林裡。

“我不是人，是鬼。”她直接說了出來，漫不經心。

“啊！”他連連退了兩步，背撞在一棵大樹上才停下。

他穩定心神後，又大膽開口：“那你家在哪？鬼也要回家。”

她擡頭看着他，一臉探究。

“我是騙你的。”她起身後向前走，方向和他要去的方向一緻，索性也跟了上去，想知道她話中是何意思。

“我被母父抛棄，又被賊人活埋，好在與師傅學過閉氣，所以在他們走後我才起身。若是吓到公子，那便是我的不是了。”她的聲音染着林中潮濕到可以滴下水珠的寒氣，慢慢講着自己的身世。

“那你此刻要往何處去？”他聽着，不免心生憐憫。

“到處去。”她聲音不變。

他扭頭悄悄看她，月光下她的臉色更是蒼白，樹影照在她的身上，張牙舞爪地像是要吞沒她。這樣可憐的女子，若留她一人實在危險。猶豫許久，他還是開口：“若不嫌棄，可以暫時借住在我家中渡過一晚。”

“你竟願意？”她轉身停下步伐，詫異。

“當然。你境遇既已這樣，我又何必再讓你露宿樹林。至少都要讓你白日再趕路。”他點了點頭，四處查看了一番，彎腰撿起一根樹枝遞了過去。她低頭看着，沒接過。

“這裡山路崎岖，夜色又黑。若不如此，你會找不到我。”他開口解釋，其實也可以拉着他的袖子，但這樣太過親密，對于初次見面的二人來說稍顯露骨。

聽完他的話後，她輕聲笑了起來，霧氣似乎都散了不少。

她緊緊抓着樹枝的另一端，跟着他穿過樹林。走了不到兩步，他又停下轉身将手裡的燈塞給她：“這裡的路我很熟悉，這燈你拿着，好照亮前路。”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

“小生陶域。”

“敢問姑娘芳名？”

“斛竺。”

他暗自記在心裡，沉默着繼續向前走，一路上又不停地提醒她注意山路陡峭，小心摔着。她低頭看了一眼這個樹枝，心中泛起絲絲暖意。擡頭又看向面前喋喋不休的陶域，心想他好吵，但也一直默默地聽着，仔細記住他提到的這些危險的地方。

過了好一陣，才見到亮光，終于走到了他家。

“我就不進去了。我在屋外等着就好。這裡的亮光很讓我安心。”斛竺拒絕了原先的邀請。

“可這不安全。”陶域有些焦急，“若你遭遇不測，我該如何？”

“大晚上你母父若是見到陌生人，會吓到的。”斛竺依舊拒絕。

“其實我就是奔喪回來的。”陶域的聲音低低的，“母父死在了山匪手裡。”

斛竺渾身一痛，跪在了地上，雙眸落淚。

陶域吓了一跳，立馬要把她扶起，卻聽到她說：“山匪，就是山匪。我想着欺騙自己，沒承想你也是這樣的慘景。”邊說她邊落淚，一直在哭，以緻到最後泣不成聲。

陶域也沒再扶起她，跪在她面前，輕聲道：“所以我不願你呆在屋外，怕你遇到山匪，又慘死刀下。”

“家中還有房間，你不必擔心。”他又拿過身旁的樹枝，正要遞給她，可大風吹過，樹枝就飛走了。

“欸！”他立馬起身就要去追，卻身形一頓。他回頭看去，是斛竺拉住了他的袖子，搖了搖頭，“算了，随它走吧。”說完扯着他的袖子起身。

“那山匪如今何在？”斛竺問道。

“若是想知道答案，就先休息，等明日我在告訴你。”陶域拉着袖子一起把她帶進了屋。

斛竺點點頭，又道：“明日若不告訴我，我們就不要見面了。”

“不會的。我最是誠信。”陶域笑道。

等陶域睡下後，斛竺輕輕打開門，走入了那片迷霧。天亮後，在陶域醒來前，她才回來。

“現下可以告訴我了。”斛竺開口。

“他們就在山腳下，那個上山的路。總會在這裡殺人劫财。”陶域揉了揉沉重的雙眼。

“你今日要去哪？”她問。

“我去學堂。”陶域将書裝好，擡腳就向門外走。

斛竺看着他的動作，頓了頓又開口：“好。那我等你回來。”

陶域忽地愣在原地，轉身道：“你不回家了嗎？”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斛竺沒理他，把他趕了出去。

坐在家裡，斛竺想起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自己就是被山匪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