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他的意思,總要有一個人活着。
“好!”我重重點了一下頭。
局勢刹那間發生轉變,由我保護将軍變成他掩護我突出重圍。
“砰砰砰——”我和将軍擊箭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此起彼伏。我們不斷後撤,就靠着雙手殺出一條血路。
突然,我聽不到将軍擊箭的聲音了。
我心頭一跳,猛地回頭。發現将軍劍撐在地,他靠在劍柄上不斷喘着粗氣。
“嗖——”一支箭急速向他後肩射去,我甩出最後一柄飛刀,擊落。
我急忙趕去将軍身邊,又是飛箭襲來,我怒而砍落。到他身邊後,我才發現原來他背後已經深中幾箭,鮮血染紅了他月白色的長袍。他的披風早在撤退過程中就已掉落。
“梁行。”我聽到他急促地喊了一聲我的名字,“感謝你救衆将士一命!”說完這句話,他嘴裡不斷滲出鮮血。
我渾身一僵,雙手比腦子還快,迅速扶住他要倒下的身體,将他的手往我的肩上一搭,我左手扶着他,右手仍然不停地揮劍。
身上不斷傳來疼痛感,我也顧不得了。
“将軍!莫要多言!我帶你沖出去!”我飛快地說出這幾句,腳下步伐不停加快。
他以幾乎察覺不到的幅度輕輕搖了搖頭,氣息微弱地說:“沒用的,我走不出這山谷了。”
“你的命我救不了了,你好好保重。”說完這句話後,将軍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這時,整個山谷又隻剩下飛箭和擊箭聲。
我卻能在其中聽到血液流動的聲音。
搭在我身上的力氣不斷變小,我用力向上一提,防止将軍摔倒在地。
片刻後,肩上又傳來了熟悉的重量。
我側頭一看,将軍正好看向我,那隻中箭的右手遞來一個香囊。
“夫人。”他僅能說出這兩個字。說完後,又将它放回長袍裡。
“好!”我點頭。
他似乎還想再說什麼。“嗖———”淩厲地箭聲呼嘯傳來,這一箭沒入他的心髒。
“噗———”将軍噴出一大口鮮血,身子直向後墜。我快速拉了他一把,幫他穩住身體。
“你将我放下吧,沖出去的機會比較大。”這句話将軍斷斷續續地說完。
我搖頭,猛地搖頭。除了搖頭,我做不到其他。
“梁行。”将軍聲音極輕地喊了我一聲。
聲音戛然而止。
同時,大量的溫熱的鮮血噴射到我的臉上和身上。
我腦子轟地炸開,整個身子完全發冷,頭僵硬地偏去看。
一箭封喉。
看到這幅場景,我頓感天旋地轉。心髒發緊,幾乎要站不住。
在我晃神的片刻,将軍向後倒去。鮮血再次覆蓋長袍。
将軍倒地的瞬間,山谷詭異的安靜了片刻。
我極速下蹲,趁機想扶起将軍,帶着他沖出去。
可山谷片刻的安靜後,又是萬箭齊發。我竟不能觸及将軍分毫。射向我的箭雖未如射向将軍的那般歹毒,卻也依舊狠辣。
我隻能不停地迅速向後撤,也隻能放棄帶着将軍沖出去的念頭。
我若死,便無人替他收屍。
又身中好幾箭後,我終于沖出重圍。倒在地上喘息,渾身發冷。想起将軍已死,我又止不住地發顫。
敵人手下留情了。
他的目标隻有将軍,将軍死後,他們射箭的狠戾程度陡然下降,竟是有些漫不經心,似乎隻要将軍死,其餘人能殺就殺,不在目标範圍内。
射箭也并非一陣接一陣,一波接一波。隻齊發數箭,随後便不再射擊。
我感覺自己血液在飛速流失,我隻能強撐身子,一刻不停歇地趕往凝良縣。
終于,我趕到了凝良縣。意識迷糊之際,來到一家店鋪前,重重地敲了敲門。
不多時,門打開了。
“救命。”
說完,我再無力支撐,倒在門前石磚上。
昏睡了幾乎一日。醒來是第二日晚上。
門外是打更人的聲音。“梆梆梆——”敲竹的聲音伴随更夫的聲音在夜裡響起。
“戌時一更,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躺在了一家醫館裡。
真是上天垂憐,昨晚敲開的竟是一家醫館。
我看了看身上,血迹已被清洗,血衣已經換掉,傷口也都上藥包紮起來。我又動了動身子,想立刻離開醫館去找将軍。可渾身的疼痛讓我幾欲起身都以失敗告終。
休息片刻,我慢慢挪到床邊,狠一咬牙,雙手撐床起身。我摸索着來到櫃台前,将問診費放置其上。轉身走向大門,輕聲推開。
下雪了。
雪下得極厚,滿地白茫茫。
心下一驚。轉身騎上立在門前的馬,迅速向山谷奔去。
“回來再給借馬錢。”
很快我就到達了山谷。此時夜色并未像昨晚那般濃黑。我看到了滿地的箭矢。山谷雖被大雪覆蓋,但箭尾數量多得仍令人心驚肉跳。
我憑印象找到了将軍身死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