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敏郎跑開幾步後又繞了回來,當個盡職盡責的小仆:“忘了問,大人有什麼忌口的嗎?”
“無。”
玉流往另一邊走,想起來什麼:“你自己先吃再送過來。”
“我先吃嗎,”敏郎搓着手指小心試探,“那個,我可以和大人一起吃嗎?”
玉流挑眉:“嗯?”
不知是不是錯覺,玉流發覺這小郎君不裝了之後還是易臉紅,但臉皮又好像厚了很多。真和小狗一樣,仗着自己可愛讨人喜歡,找着地方顯擺,在腳邊,跟前,懷裡。
尤其是那種犯錯被訓之後的刻意讨好,好像在說,我多露露臉,多說說話,你就不會怪我啦。
有人以前想讓她這樣過,特地為她闖的禍背了黑鍋被師父責罰,可惜她不領情,自己跑去師父跟前認錯又受了一遍罰。
她說:“師兄,有機會不如你做給我看看。”
可是他不會有錯,錯的隻有玉流。
後來,再也沒有後來了……
近一點的,應該是安思賢。她那時候太忙,好像沒接茬,冷落了幾天後,她們就徹底翻篇了。
至于敏郎嘛,玉流瞧着已經端了兩碗飯進來的敏郎,翹起匕首:“我可是先要剝皮,你确定要看着?”
敏郎啊了聲,小心問:“是不能看嗎,給大人添麻煩了。”說完就喪氣地端起碗要離開。
玉流默了默,怎麼可憐巴巴的,不自覺就道:“不是。”
她已經開口了,隻好繼續說下去:“你愛看便看。”目前還是她的漂亮小郎君,她可以縱容一次。
敏郎喜滋滋地端着碗坐回來,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似乎對她将做的事很好奇。
烏雪好像也是這麼看她的。
玉流收回眼,不再多想。鋒利的匕首劃開皮膚,聽見噗一聲,傷口的邊緣翹起一層皮。
她随口問他:“謝遙知呢?”那隻愛湊熱鬧看笑話的狐狸居然沒來煩她?
“謝公子,路上遇見夫人的時候好像聽她說了,但我趕着過來……”敏郎抵着下巴,想得很認真,“好像是,呃,大人要我說嗎?”
“有什麼我不能聽嗎?”
敏郎嗯聲,猶猶豫豫:“因為謝公子吃完飯說大人這邊太無聊,他難得一次進城,不如去見見老朋友喝喝酒。”
“我無聊?”
“夫人是、是這麼說的。”
玉流壓着鼻腔哼氣,點點手指,得出一個閑字。謝遙知真是閑出屁來。
算了,他不在更好。畢竟玉公子的那張臉就是個活招牌,到哪兒都是熟人,玉流行動起來并不方便。
玉流面無表情,繼續劃開手裡的臉皮。她的手法極穩,沿着那道很淺的舊傷痕割開整張臉。
過程不算太血腥,不過敏郎覺得還是不能久久看着。
真不知道這刀劃在自己臉上是什麼感覺,等等,打住!不要去想沒發生的事情,他得說點什麼讓自己不那麼怕:“大人從前聽過陰陽面嗎?”
“算是聽過。”
在很多年前,她還在萬丈峰的某日,師父不知從哪來挖出來一壇黃杏酒。從早喝到晚,攔都攔不住,醉了還發酒瘋,跳到樹枝上指着山那邊的飛流,說在山的背面,水的下面藏着一群人,他們不見光,沒有臉。
那是一群隐秘的赴死之徒。無人知曉他們是為何而來,甚至這麼多年來,都很少有人知道過他們的存在,師父和逍遙閣的前任閣主也不過是偶然間發現過其中之一。連陰陽面這個名字,好像都是前任閣主取的。
不過,正如慕容鸠所言,陰陽面已經消失很久很久了。在她出生之前,就在江湖上絕迹。
敏郎似懂非懂地點頭:“那為什麼要叫陰陽面?”
玉流:“慕容鸠沒告訴你?”
敏郎:“閣主忙着研墨顧不上我。”
一聽是那家夥能做出來的事。
玉流:“那你撿屍體的時候沒看出來?”
“唔,看是看了,就是他在水裡泡太久了,”想起那具跟豆泡似的屍體,敏郎渾身直打哆嗦,“我光顧着吐了,根本沒仔細看。”
“原來是這樣。”玉流理解他,水屍挺惡心的。
于是她好心地給他解釋:“為什麼要叫陰陽面?因為……”
玉流已經剝完了,她放下匕首,撚着這張薄薄的臉皮。皮面真假她還是摸得出來,這種質感,絕不是易容的假臉。要将人臉如此光滑地剝下來,人絕對不能死。這手段,這刀功,這魄力,和她有的一比了。
她往臉下看去,那上面不是模糊的血肉,而是一張完全不同的臉。
久不見日光的臉白得像活在潮濕陰面的鬼,對比這兩張臉,她想起了師父發完酒瘋前的最後一句——
“一張黑臉縫在白臉上,謂之陰陽面。”
無涯賊首,假貨,陰陽面,三者之間或許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當務之急,她得先把這無名的人查出來,而線索就是……
玉流将人皮臉覆回白臉上,拿出帕子擦淨手,撈來吃食:“敏郎,十八了,摸過美人了沒?”
敏郎這隻單純小狗張着嘴:“啊?”
玉流吃了一口,咽下:“我帶你去極樂天怎麼樣?”
敏郎手裡的筷子啪地就掉了,小狗受到了驚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