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吾善眼珠子一轉,拉下楊淮月按在身邊:“你别管了,快吃你的飯。大人有大人的安排。”
說着,擡腳一勾,勾到了謝遙知的凳子,俯身靠向他:“來來來,謝公子遠道而來,多吃點,多吃點。”
這虛僞的親近讓謝遙知眼皮跳了一下。
這位,是故意的。
怕他去地牢找玉流?那他們放他進來做什麼?
狐狸更擅長演戲,眨眼方才的氣憤就像是看岔了的錯覺,忘年交似的同柳吾善攀談起來:“多謝柳大人,柳大人也多吃一點,來來來,我是小輩,大人來……”
被排除在外的楊淮月咬着筷子不太明白,她是不是得給這倆來壺酒?楊淮月突然道:“謝公子能喝杏子酒嗎?”
謝遙知正和柳吾善客氣的手停下:“夫人說什麼?”
說回到地牢,地道狹窄濕冷,敏郎點了蠟燭,拿着燭台,領着玉流往下走:“土塊砌成的台階,高低不一的,大人請小心些。”
玉流聽他腳步穩平,走的每一步都不帶試探,心想能有多不一,自己一腳下去卻真的因為台階太高而失了重心,伸手撐在敏郎的後背,穩住了,但敏郎也停了。
“大人?”
玉流輕咳,順勢拍拍他,假裝無事發生:“好歹是個衙門,一個差役都沒有?”
敏郎:“以前是有的,但是……因為實在沒什麼案子……”
玉流:“我懂了。”
到了地方,眼前的所有都搭建得很粗糙,除了幾間牢房,再無其他,都不知道這地牢到底有沒有用過。
不過這樣也算合理,崇州這地方容易死人,但死的多是江湖上的人。江湖人有自己的一套處事規矩,當場殺,當場死,或者追殺死,反正民不告,太守就管不着。
柳吾善這父母官,當得可太輕松了,想來陛下也是知道他上任以來的事迹——無,所以才派她前來。
隻是,國舅案,他想碰嗎?
“大人,他在這裡。”敏郎的話打斷了玉流的思索。她走過去,見到了被關着的假貨。
“你有鑰匙嗎?”
“進來時拿了。”
“把鎖打開,刀子就不用你遞了,站在外面看着就行,再把燈滅了。”
敏郎乖乖點頭。
謝遙知先給他止了血,人還沒死。玉流套上黑皮手套,動作極快地将劍客剝得一幹二淨。
敏郎看得大驚失色,慌忙轉頭:“大、大人,這樣是不是……”
“很幹淨。”玉流看完,點評道。衣服下的軀體不像是練劍的,幾乎無傷,偏白,除了頭發,其餘的毛發都被剃去。這年頭,當個殺手,還這麼有講究?
外面的敏郎聞言,撩起袖子看了看自己,好像,不算很幹淨。
玉流繼續她的步驟,掀開了面具。地牢昏暗,但不妨礙她看清。
這是一張極為尋常的臉,是那種一旦丢進人堆裡,根本認不出來的普通人。可他還是一位低配的賊首,僞裝了打扮。
他和那個人,認識?
想起他,玉流眼神都變狠了,抽出袖腕的匕首,紮進假貨的大腿根。
“啊,”劇烈的疼痛讓他醒來,發現了自己的樣子,氣得發瘋大罵,“你這個,惡女……啊,啊,啊——”
“這麼大聲?看來身體不錯。”
玉流起身,把他拖到牢門邊,将人折成幾段,卡進門中,再勒住他的脖子,用不知從哪裡拿出來的,綁着木棍的繩子從他的嘴中穿過,緊緊地系在門上。
他成了被玩弄的傀儡。
玉流很滿意:“不錯。就是剛才瞎叫什麼呢,我都沒對着最疼的地方下手,你該謝謝我。”她抽出匕首,嫣然一笑,又狠狠紮下,手中用力,轉着刀柄,刀刃劃過骨頭,攪動着粘稠的血肉。
漫不經心,刀刀緻命。
假貨一陣一陣地發汗,簡直痛不欲生。但他沒有辦法,玉流斷了他的手腳,他根本動彈不得,拼死蹬着腳跟,獨臂哀震,換來的也隻是臉上的繩子越發緊,勒着他的嘴巴,涎水打濕麻繩,越發實。他的嘴巴好似要裂開……啊,啊——可她又封死了他的嘴,隻能死死地瞪着她嗚咽。
她不讓他咬舌自盡。
直到嗚咽下的咒罵從重到輕,假貨眼白翻起,玉流才卸了力。
“這麼能吃苦的樣子,願不願意說一說你的來曆?願意的話點個頭。”
他點了頭。
玉流挑起眉梢,勾下了繩子。
嘴得了自由,假貨張口便罵,滿嘴的血水和飛沫四濺,有一點濺到了玉流的袖子上。
“你這條朝廷的走狗,江湖的叛徒……”
“安德明算人我們就不算了嗎,你殺你師兄,殺二刀兄弟,殺我,你有沒有良心!”
“啊呸,你就沒有心。”
敏郎有些急,卻又不敢說話。不知是不是錯覺,好像哪一句的時候,玉流勾繩的手指微微顫了顫。
見她身形随意,應該還算從容,可好像又不知被什麼分了心神,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
敏郎想了想,止住了上前的心思,低眸盯着嘴臭的人。
假貨呼着氣,知道自己必死,用盡所有的力氣放開了罵。
“使陰招拿了第一就這麼了不起?你要不要臉!活該他們看不起你,你對得起誰!”
“黃天在上,我為大義。賤人,你會遭報應的,你會下地獄的,我會用我的命——”假貨說着,眼神微變,含着滿嘴的唾沫,似乎想趁機朝她吐上一口。
“大——”敏郎暗道不好,剛出聲,玉流已經反手将繩子送了回去,還順手合上了假貨的下巴。
“嗯,”玉流沒什麼情緒起伏,“但你會先下。”
她回頭,看向敏郎:“你是要說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