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在那裡喋喋不休說了許多話,不時撓頭擺手,看起來極為忙碌的賀麟。
元寶閉眼後又緩緩睜開,忍不住開口。
“好吵。”
聲音戛然而止,就像被突然堵住的水渠,水越升越高,到最後憋得臉都漲紅了,他才猛地張嘴呼出了一大口氣。
“元寶,你還好嗎?”
這次的話就簡潔了很多。
元寶點點頭,“還好。”
賀麟頓時松了口氣,道:“那就好。”
元寶好奇盯着他,問道:“為什麼要在意我好不好?”
賀麟臉又開始變紅,就像有個開關一樣,按一下就紅一下。
“我……我不是都說了嘛……”
他覺得有點委屈,嘴都撅起來了,從身到心都透着不高興。
“你是不是根本就沒記住我說的話啊。”
“……”
元寶沒說話,隻仰頭看着天花闆上複雜的紋飾。
他并非不記得,而是他不願意去相信。
他之前就是太過輕易相信,希望破滅後才會覺得打擊那麼大。
若不報有期望,自然不會受到打擊。
至少他現在是這樣想的。
“砰!砰!砰!”
一連串急促的敲門聲響起,賀麟不悅,正想将來人斥退,卻聽門外夥計焦急說道。
“小賀将軍,不好了,齊府來人了,還點名要見你。”
賀麟皺了皺眉,“是齊言?”
夥計:“是齊府的劉管家。”
賀麟冷笑一聲,“區區一個管家也敢讓我去見他?讓他滾,要不然别怪我讓他回不了齊家。”
說完門外好一會兒沒有聲音,等再有聲音時,人卻換了一個。
“小賀将軍,小人來此是為了将齊家的逃奴帶回去,煩請小賀将軍通融,将人交給小人,小人立刻便走,絕不打擾小賀将軍品酒賞曲的興緻。”
來人态度卑微,語氣恭敬,言辭也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
若面對的是個懂禮,不敢得罪齊家的,或許還真會将人交出去。
可賀麟不在此列。
“我再說最後一次,滾!”
門外的劉管家沉默了片刻,忽然再度開口,語氣裡隐含威脅。
“小賀将軍應該也不想讓這件事鬧大,演變到無法收場的地步吧。”
這次賀麟直接一甩手,将手中的劍飛擲而出,劍穩穩釘在門上,劍尖出去了幾寸,恰好抵在劉管家的腦門上。
劉管家被這一幕吓得腿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連滾帶爬的逃走了。
人帶不帶的回去有什麼要緊,若命丢了那可就什麼都沒了,這點他還是拎得清的。
“嘁!我還以為齊家的人能有多硬氣呢。”賀麟不屑一笑,“不過如此。”
“那是你沒見過他嚴厲起來的樣子,可兇了。”
元寶好心科普。
“打人手闆時力氣也大,有時要腫一天呢。”
至今想起元寶都心有餘悸,掌心發熱。
可賀麟卻隻聽到一點,急忙抓住他的手仔細觀察。
“他打你了?”
元寶點點頭,“對啊,練習端茶時不小心打碎了茶盞被罰打了二十下手闆,跪在碎了的茶盞上思過一個時辰。”
他又忙将褲腿撩上去,看着膝蓋上幾處明顯的疤痕,他感到十分後悔。
早知道就不給齊家面子,留那三分力氣了。
元寶不覺有異,繼續說道。
“所以,你現在知道他有多可怕了吧。”
賀麟從衣服口袋裡取出治外傷的膏藥,往膝蓋和手掌上各抹了點,敷衍點頭,連聲道。
“是是是,太可怕了,我怕得要死,生怕哪天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被别人給欺負死了,那就太可怕了。”
元寶一滞,一時竟不知這話應該怎麼接。
這算是怕還是不怕啊。
“行了,我們走吧。”
将裝藥膏的瓷罐收好,賀麟先一步起身,又伸手将元寶拉了起來。
元寶好奇問道:“去哪?”
賀麟回答:“回家。”
家……等等,這個家是将軍府的意思嗎?
腿都邁出去了,又硬生生收回。
他能去嗎?或者說他應該去嗎?
元寶猶豫不定,站在那裡怎麼也不肯挪步。
都走出去好幾步的賀麟轉身望着他。
“怎麼了?有東西忘拿了嗎?”
元寶還是沒動,“萬一……有人找過來怎麼辦?”
元寶還記得劉管家教給他的規矩。
下人一般情況不得私自離府,一旦私逃被抓回去,便會被亂棍打死,以振家風。
他可不想這樣離開這個世界。
“你怕什麼,有我在,我肯定會保護好你啊。”
元寶對這句話嚴重存疑。
當初公子還這樣說呢,結果呢?
“哎呀,快走啦,回去晚了娘又要念叨了,你是不知道她可啰嗦了,一點小事要逮着你說半天,你以後就知道了。”
見元寶一直不肯挪步,賀麟幹脆走過去,抓住元寶的手腕帶着他往外走。
“還有爹,他很兇的,以後你見到他就離他遠點。不過他一向隻兇我,對别人都還挺好的,所以不離遠點也沒事。”
賀麟嘴裡絮絮叨叨說個沒完。上到将軍夫人,下到守院護衛,恨不得把府裡每個人都給元寶介紹一遍。
介紹完了人,又開始介紹地方,花草……說句不客氣的,導遊都沒他專業。
元寶是不知道那位将軍夫人啰嗦不啰嗦,但他深刻感受到了,這位小賀将軍還挺啰嗦的。
就差把他八代祖宗介紹給自己了。
從繁華樓說到将軍府門前都不帶歇的。
不愧是在戰場打拼的人,口水都比一般人要多。
元寶深表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