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樓是上京有名的風月場所,妓子小倌,彈琴的,唱小曲兒的,跳舞的……什麼都有,不過少有人知,它的吃食也很不錯。
賀麟每次回上京,都會來這裡吃上一兩回,也算是這裡的常客了。
因此剛一到,立刻就有眼尖的小二走過來打招呼。
“喲,小賀将軍來啦,快裡面請,裡面請。”
賀麟将馬的缰繩遞到迎過來的人手上,跟着攬客的小二往裡走。
“小賀将軍,還是老樣子嗎?”
賀麟是常客,所以小二自然也熟他的習慣。
一壺酒,幾樣小菜便可,别的都不要。
賀麟瞄了一眼旁邊的元寶,搖了搖頭,“進去再點。”
小二注意到他的眼神,也跟着快速掃了一眼,心下心領神會。
“好嘞,二位裡面請。”
将人帶至二樓,賀麟常坐的那間包間,并叮囑伺候的人,若非客人吩咐,切不可随意進入,以免壞了客人興緻。
“想吃什麼?”
聽到問話,元寶擡頭看向他。
賀麟也不知做了什麼理解,轉頭朝等着記菜單的夥計說道。
“那就每樣來一份,酒就不用了,我這裡有。”
夥計連忙應了一聲,接着便出去吩咐廚房準備了。
夥計一出去,房間就隻剩下兩人了。
元寶一直不說話,賀麟自己說也沒勁,就這樣沉默着,直到過了好一會兒,賀麟才撓撓頭,有些猶豫又有些害羞的開口。
“那個,元寶,我問過爹娘了,雖然他們沒有答應,但我覺得其實那些都無所謂。”
“我們這些在軍營摸爬滾打的,誰知道哪一天就戰死沙場了。”
“與其找個不喜歡的成親,生下個孩子自小沒爹疼,還不如找個喜歡的人呢。”
“反正我決定了,不管他們同意還是不同意,我都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人隻能活一次,為什麼要按照不喜歡的方式活着呢。”
賀麟眼神堅定,語氣中也透着濃濃的自信,偏臉很紅,就像個跟小姑娘初次約會的純情少年郎一樣。
“我都想好了,等我這次出征塞外立功後,就找陛下為我賜婚,他老人家金口一開,我看誰還敢反對。”
元寶一直看着他,從他說第一個字時就看着他,直到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消散在空氣中,他才怔怔的,近乎不理解地問道。
“為什麼……是我呢?”
“你應該有很多人喜歡吧?為什麼不選擇他們呢?”
元寶自覺自己并無一點能令人喜歡的地方,自然他也不覺得有人會為他做到如此地步。
“啊?這是什麼話?”
賀麟皺了皺眉,覺得元寶說的話很沒有邏輯。
“我又不喜歡他們,為什麼要選擇他們。”
“那……為什麼是我呢?”
賀麟試圖去思考理由,半晌未果後,隻好以近乎不耐煩的口吻說道。
“哎呀,哪裡有那麼多為什麼,總之就是……”
賀麟伸出手比劃了半天,“感覺,感覺啦。”
就像他對着那些投懷送抱的家夥避如蛇蠍,卻主動将元寶抱在懷裡一樣。
若論理由,他自然說不出個一二三,可身體下意識就這麼做了。
他的直覺向來很好,甚至有好幾次救了他的命,所以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又有什麼不對的。
“話說那些人上菜為什麼那麼慢,我去催催。”
接着便起身走出門外,直到門關上的那一刻,他才松了口氣。
呼!
他終于把心裡話說出來了,元寶會怎麼想呢?或者直白點,元寶會喜歡他嗎?
以往他沒想過這個問題,可現在他覺得自己哪哪都是問題。
首先,這個急躁,不聽人勸的毛病就得改。
他還記得上次元寶甩他巴掌的事情呢,雖然一點也不痛,跟小貓撓了一下似的……他不禁開始回想當時的情形,元寶明明隻是個下人,卻那麼大膽,不僅敢教訓他,還敢打他,當真是無法無天到極點了。
不,他的無法無天才不是那個時候才有的呢。
第一次相遇,他就敢不搭理自己,還放他鴿子,讓他苦等許久。試問天下間有哪個下人敢這樣。
哎呀,不是在挑自己的毛病嗎,怎麼去挑人家的毛病了。
賀麟煩躁的用力搓揉着自己的腦袋,急得在門外不停的轉圈,恨不得當場手劈幾根柱子。
啊,他是不是又急躁了!
賀麟醒悟,忙停下腳步,站在原地,不停深呼吸好讓自己冷靜下來。
“小賀将軍,您這是?”
恰好有人端着一盤菜過來,見本該在房間的人卻在門口站樁,一時覺得詫異。
難道……
他們這些在風月場呆慣了的人,當然見多識廣。
當即貼在賀麟耳邊,小聲低語。
“小賀将軍,這男人不同女人,那裡幹澀,若太急躁可是會見血受傷的,房間櫃子裡有專門疏解的軟膏,小賀将軍可以試試,用過的客人都說好呢。”
賀麟聽的一臉黑線,這人都在說些啥啊。
“行了,快點上菜吧。”
賀麟将盤子端過來,便讓他走人。
那人心領神會的點點頭。
“小人知道,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嘛,小人這就去催廚房快點。”
說完便馬不停蹄離開了。
賀麟看着對方遠去的背影,深深歎了口氣,走到門前,小心打開門,先往裡面看了一眼,見元寶正趴在桌子上,心道:是睡着了嗎?
他盡量放輕自己的腳步聲,好不容易走到近前卻見元寶的身體正在微微顫抖,跟睡着時因為呼吸而起伏時完全不同。
他連忙放下手上的東西,将元寶輕輕扶起。
“元寶,你怎麼樣?”
此刻元寶臉色蒼白,臉上全是冒出的虛汗,手緊緊捂住胃所在的地方,卻捂不住宛若将那裡放入絞肉機用力攪拌的疼痛。
這并非是第一次,卻比任何一次都要來的猛烈。
自搬入漿洗房,吃住皆大打折扣,偏有時還會吃不上,這樣磋磨幾天,胃自然受不了。
時而痛上一陣,忍忍也就過去了。畢竟,他也不可能請得了大夫過來為他看病。
偏這一會兒,他忍了好久,疼痛非但不減反而愈發強烈。
他隻好趴在桌子上,想着就這樣忍耐到不痛為止。
奈何在那之前,賀麟先進來了。
他看出元寶情況不對,忙找人叫來大夫,一番診治才知緣由。
讓本就看不慣齊家勢大橫行的他,更看不慣了。
一碗藥被小心喂進了嘴裡,又緩了緩,元寶才覺活了過來。
“你沒事吧?還有那裡痛嗎?話說要吃東西嗎?啊不對,大夫說暫時隻能吃易消化的米粥來着,還特意叮囑不可以吃太油膩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