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暮瞪她,生氣了,硬推開她,拿起筆。
謝南悻悻地撇嘴,“又生氣哦!”
書本被謝南一下抽走,筆尖杵在藍色桌布上,留下一個黑點。
姜暮索性放下筆,從桌堂裡抽出一張方形彩紙,低頭疊幸運星,謝南問:“家長會之後就快開運動會了,你想報什麼項目?”
姜暮沒有任何運動細胞,搖頭,“我不報。”
謝南說,“昨天我看到李文琪的本子上寫着你的名字,可能把你選去舞蹈隊了。”
姜暮驚訝,“我不會跳舞。”
“我記得你小時候很喜歡跳舞啊?”謝南咬着筆帽,突然想起什麼,眼神微妙,道:“對了,你不是在縣舞蹈團呆過一段時間嗎?這麼說來,程惠芳是你師姐呀。”
姜暮怔了怔,臉上淌下汗,她不耐地抓了抓額頭的疹子,瞪着謝南,“我不喜歡跳舞,一點也不。”
謝南并未察覺到姜暮的緊張和惶恐,看着她擺弄幾下便成的小星星問,“你的幸運星疊多少個了?用不用我幫你?”
“一半還沒完成,不過還有時間,到放假還有一個多月呢。”
少年人總是覺得時間充裕,他們總以為會有大把的時間等待着他們去完成想做的事。
姜暮擡手将一個蝴蝶形狀的小發卡别在頭上,再用小指将鬓角的碎發勾到耳後,露出額頭和小巧耳垂,耳垂上細小絨毛如嬰兒般,十分可愛。
謝南道,“放暑假時,你姥姥真的會回來嗎?”
姜暮搖頭,“不清楚,不确定。”
她爸爸和姥姥從前有矛盾,所以當年姥姥才選擇去舅舅家養老,她想請她回來哪那麼容易。
“你明天都拿學校來,我幫你疊,等你疊好了,姥姥就回來了。”謝南說。
姜暮沒有拒絕。
她細潤的手指掐着幸運星,動作靈動,謝南覺得少女十分幹淨漂亮,那是和她們都不一樣的一種美。
“還有一個月就放暑假了,下學期就去新校區那邊了,那邊需要住宿,聽說環境很好的。”謝南說。
姜暮聞言面露難色。
謝南道,“你也住宿嗎?到時候我們住在一起,那真是太好了。”
姜暮猶豫道,“我其實……想走讀。”
“啊——”謝南纖細的手腕托起下颌,噘起小嘴,歎氣,“那又沒有人陪我了。”
姜暮抱歉地安慰她,“對不起哦。”
謝南道,“可是你為什麼要走讀呢,聽說很遠的,而且,明明大家住在一起才更好玩兒呀。”
姜暮沒有回答。
……
下午時,太陽撕裂雲層,潮濕的空氣愈發炙熱,熱得渾身酸脹。
三點鐘的家長會,學生第一節課結束就放學。
姜暮在校内的小賣店旁邊坐着,等姜源來學校。她面色灰突突的,像吃了一口土。
外邊小拐和棍哥蹲在馬路牙子上,一口辣條一口老冰棍,臉上淌汗,不見張朝。
校園裡人流量越來越大,操場上也熙熙攘攘。
謝南氣喘籲籲從裡面跑過來找她,拉着她道:“完了完了,你快跑,張朝現在滿學校找你呢。”
姜暮驚訝,猛坐起身,心驚肉跳,她看了眼小拐和棍哥的背影,攥住謝南小臂,“他……他說什麼了嗎?”
“說找你算賬,要你好看。”謝南拍着胸脯順氣,“他爸來開家長會了,他才知道的。”
姜暮拍拍屁股上的土,拔腿就跑,像聞到貓味的小耗子,身後謝南喊:“西側……西側樓梯,他往小賣部這邊來了。”
姜暮繞過國旗台和花壇,直奔教學樓東門。
她推開紅色油漆大門,上了兩層台階便是走廊,長長的走廊另一端,張朝剛好從西側門樓梯上跳下來,跟她遙遙相對。
姜暮心跳驟起,她摸着樓梯扶手,轉身飛快上樓。剛跑到三樓,纖細的肩膀遽然被人攥住。
……
姜暮呼吸急促,她緊緊抱着書包,回頭看到張文斌。
男人西裝革履,黑色皮鞋的褶皺裡落着些許灰塵,他個頭很高,站在樓梯口拐角處,幽深的雙眼隐藏在太陽與窗框創造出的陰影裡,與她所在的走廊,相隔不足半米。
“樓道内注意安全,跑這麼快幹什麼?”他呵斥。
姜暮怔住。她的嘴巴像被縫住了一般,半晌沒說出話。
薄薄的短袖令她十分沒有安全感,她下意識屏息,以隐藏自己灼熱的呼吸,她又不自然地擡起左臂在胸前緊緊地勾住右臂,悄然隐藏正随着呼吸起伏的胸堂。
汗珠不住地往下墜,汗水像跳蚤一樣從皮膚裡鑽出來,她的額頭、胸腔、咯吱窩,瘙癢感像過敏的肌膚沾染了山藥粘液。
“在學校不要亂跑亂跳。”張文斌再次嚴厲地訓斥。
随後,他看向少女額頭上的蝴蝶發卡,留海連同發卡一起掀到了頭頂,模樣狼狽,他的神色又無可奈何地變得柔和。
他擡手想幫助她把留海掀回來。
她急退一步,瑟縮起來。
見狀,張文斌神色複雜,語氣也弱下來,道:“姜暮,你跟我來,我有話跟你說。”
姜暮沒動,張文斌再一次伸出手,要抓她的胳膊,姜暮再退後一步,急吼:“你别過來!”
張文斌愣住。
姜暮臉紅得像出了血,眼睛更紅得像個要咬人的兔子。
“姜暮——”張朝大喊,聲音在教學樓裡回蕩。
她扭頭,看向西邊樓梯口跑上來的張朝,他正盯着她,氣勢洶洶朝她的方向走來。
而張朝與張文斌之間,剛好隔着九十度的牆角,形成視線死角。
張文斌上前一步,要看來人,姜暮猛推他,用盡全身力氣低聲嘶吼道:“我要你别過來——”
她額頭青筋暴起,神色躁郁而憤怒,她握着拳,肩膀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