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周容被林硯之眼裡的光灼了一下,見對面人笑吟吟的看她良久,才猛然回神。
“同路人?本宮可還記得,是林大人朝堂立薦,讓本宮入這江南虎狼之地!”
“天下人都知,本宮心胸狹窄有仇必報,林大人如此,就不怕将來有一日,本宮要了林大人項上人頭?”
若是換做普通人,如今被沈周容這麼一吓,就是不死也差不多了,可林硯之知道,她不過是唬他,嘴上說說而已。
“可殿下并不後悔來江南,是也不是?”
林硯之說的笃定,見她嘴巴微幹,想來在福慶樓,因着生氣定然沒有好好喝一杯茶水,複将眼前茶杯複又拿起,雙手遞到沈周容跟前。
沈周容覺得林硯之的笑一點也不如剛剛可愛,有些氣惱的接過他遞的茶,一口氣狠狠咽下。
林硯之見她喝的痛快,反複斟了三次才停下。
“朝中有權有勢之人數不勝數,為何林大人偏偏看中本宮,要知跟在本宮身邊,即便大人将來大權在握,于這名聲可委實算不上好聽。”
“昔日朝堂百官彈劾,即便林大人将來高官厚祿,可你并非皇家人,難保不會有跌落塵埃那一日,那些人可不會放過取你性命的大好機會。”
沈周容說的是實話,這些年,她如此行經,換做旁人,早已死了不知多少次。
她之所以還活着,一是她的身份,二,是她手中所握鐵甲軍。
這兩樣,隻要她失去任何一個,恐怕馬上就能有性命之憂。她深知這一點,這些日子,也知林硯之不似朝堂那些人,于她自始至終沒有帶有敵意。
加上之前救命之恩,她才在今日,說出這般肺腑之言。
林硯之懂她話中之意,“下官身世,想來殿下早已知曉。當初戰亂,母親于大火之中以命将我救出,最後留下的話,是要我忘記過去,忘記身份,往後隻做自己,好好活着。”
“殿下所言雖好,可殿下不知,權高位重之人,沒有私心者寥寥,瞻前顧後待價而沽者比比皆是。”
“深入泥潭,即便高潔如蓮,可于生根處,還是會被淤泥包裹,微臣自認,做不到蓮之高潔。”
“選殿下,是因殿下與他們皆不同。都說綱常法紀最是嚴明,可于身高位重,大權在握之人,永遠做不到嚴明二字,可殿下能!”
“當高官、權勢成為人性作惡的保護傘,傘下的黑暗任憑暴雨吹打,任憑烈日暴曬,永遠都無法暴露天光之下。”
“都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古往今來,有幾個能做到如此?殿下願負罵名,護弱小之人,以權勢對抗權勢,而不是欺壓,這在下官看來,才是真的公正嚴明。”
林硯之一頓話,給沈周容都說懵了,他……他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自己明明就是以權勢欺壓,也并不良善,在這人吃人的官場上,良善,是會害死人的。
宋芸亭終于敢擡起頭,一會看看林硯之,一會使勁的瞅沈周容。
這個殺人如麻的公主殿下真的如林大人所言,是個好人?不,不不!
他一定是睡迷糊了,聽到如此荒誕之言。
不過,沈周容剛剛稱他什麼大人?大人?!
宋芸亭倏地睜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林硯之,這個之前弱的像要一陣風都能吹倒的白面書生不會是傳聞中朝廷派來的欽差大人吧!
聽聞,欽差大人也姓林!
宋芸亭過大的動靜成功轉移沈周容視線,她終于能緩過神,剛剛,這位欽差大人也太胸無城府了些,就不怕自己突然生氣,真的殺了他。
馬車行了一路,終于到達宋府門口。
下車前,沈周容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
“林大人高看本宮了。出于好心,本宮提醒大人,剛剛那些大不韪之言,大人往後還是莫要再說,否則随便傳到哪位禦史口中,可是掉頭的重罪!”
“殿下這是在關心下官?”
林硯之笑眯眯的看着她,把沈周容成功一噎,算了,随他怎麼想吧,隻是下車的時候,格外匆忙了些。
長青已回來多時,見馬車一到,立馬迎了上來。此刻卻被馬車後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殿下,林大人是傻了嗎,一直看着殿下笑?”
沈周容聞言回頭看了一眼,氣的心跳加速,“嗯,傻得不輕!”
走了一陣,又問:“可找到那人?”
長青搖頭,“屬下趕過去的時候,那人早已離開。本想進門去尋殿下,聽聞房間裡的人是知府戴永罡,想起去年江南有人進京述職,那戴永罡或許見過屬下,就去樓裡各處轉了轉。”
“可有收獲?”
長青跟在自家主子身邊一邊往園子裡走,一邊壓低聲音彙報。
“屬下發現,樓内像那樣的暗閣不少,今日都接待過人,多為富庶人家的學子。”
到最後一句,凜了神色,“殿下,朝堂進了老鼠。”
沈周容冷冷一笑,“還是隻肥鼠!”
長青知道,這隻老鼠完蛋了,不光它完蛋了,連同它這些年藏到洞裡的糧食,都該見見烈日才是。
想到樓内發生的事,又道:“屬下在搜查一間密室時,發現一名被折磨的快要斷氣的女子,已将人帶回,放在側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