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面無表情的蘭溪,突然勾起一抹極淡的淺笑。
頃刻之間,黑暗潮濕的地牢仿佛醉如春日,周圍綠意盎然,百花齊放。
但卻轉瞬即逝。
在蕭錦明看來,這一閃而過的笑容,不是美好,而是不加掩飾的挑釁,對他的權威的威脅。
“好,很好!”蕭錦明氣急,居高臨下地看着蘭溪,目光如毒蛇般陰冷,“你知道我的規矩。”
蕭錦明手中的長鞭驟然抽開,“啪——”的一聲,落在了側面的牆上,留下了一道肉眼可見的鞭痕,響亮的聲音還在狹小的空間裡回蕩,光是聽着,便讓人心驚膽戰。
繞是蘭溪,也不禁瞳孔一滞,瘦削的身體下意識瑟縮,眼底染上了些許畏懼。
可惜,對于蘭溪,蕭錦明并沒有什麼憐香惜玉的心思。他緩緩擡起手臂,捏緊了手中的長鞭,朝着蘭溪抽了過去。
“啪——”,鞭子劃開皮肉,發出了鈍鈍的聲響。
蘭溪悶哼一聲,臉色越加慘白,她無助地弓着身體,身體一陣陣的戰栗。不受控制的生理反應,讓本就虛弱的身體一次次撞擊着緊緊束縛的鎖鍊,金屬碰撞,發出了“叮叮咚咚”的響聲。
清脆的聲音,就像是催命符一般,帶來了密密麻麻的疼痛,輕易間滲入了瘦削的皮肉,緊接而來的是入骨的疼。
比身體上的疼痛,更讓蘭溪絕望的,是蕭錦明的決絕......
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剜下塊肉一般,血淋淋的痛感,連帶着呼吸都是一種折磨。
“這一鞭,因你害了她!”蕭錦明的語調、神态,正一點一點地與之前的許今墨重合。
“啪——”
蕭錦明又一次、毫不猶豫地甩下了鞭子,目光如狼般兇惡,泛着幽光,咬牙切齒道:“這一鞭,因你背棄了自己的諾言!”
長鞭飛舞,揚起了一陣塵土,昏暗的地牢越加混濁、紛鬧。
對上眼前充滿缱绻愛意的眼眸,景辰有些晃神,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許今墨不羁的壞笑,她湊到耳邊的低語,呵氣如蘭,鬧得耳朵癢癢的,燙燙的......
心髒突然亂了一拍,景辰慌亂無措,身體下意識抽出了最後一鞭,“啪——”。
“嗯哈”,蘭溪悶哼了一聲,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越加糟糕。
景辰的心髒仿佛被電流擊中,帶來窒息的慌亂,他越是急躁慌亂,大腦的思緒偏偏越是清晰。
一心想着“不能重來”、“一定要過”,抱着這種信念,沒有多餘的時間思考,穩住了心神,讓自己的情緒、表情逐漸與當時的許今墨重合。
“最後這一鞭,因你——背棄了你自己的承諾,你、背、叛、了、我!”
蕭錦明一字一句地說道,語氣越發地淡然,讓蘭溪一陣陣的心慌,空落落的感覺爬滿全身,仿佛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永遠消失了一般。
地牢一片寂靜,隻有塵埃直直墜下的聲音。
一個深呼吸的時間,蕭錦明便收拾好了情緒,臉上的笑容也調整回了原來,一副溫文爾雅的貴公子模樣。
仿佛前一刻的暴怒與瘋狂,不過是一場經不起推敲的錯覺。
陰冷潮濕的底下空間,灰蒙蒙的暗塵奪走了火苗微弱的光。
濃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嘔,四周彌漫着死亡的恐怖氣息。
蘭溪一動不動地被束縛在十字木架上,額間的碎發被汗水打濕,淩亂地耷拉着。鎖鍊“叮叮當當”的聲音越發孱弱,胸膛起伏的弧度也越來越微小。
血色在她的衣裙上綻開,蒼白的顔色被染成了最豔麗的模樣,血肉模糊的狼狽與凄慘,卻一點不折媚眼如絲的美。
蘭溪耗盡全身力氣仰着頭,隻為了能再多看蕭錦明一會兒。
她目光貪婪地盯着蕭錦明,她再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壓抑眼中的情愫,一雙透亮的眸子,比上好的寶石還要光澤,像雨後的彩虹,包含着最幹淨、最誠摯的感情,說不出的眷戀,熱烈到讓人心顫。
繞是冷漠如蕭錦明,也忍不住心裡微頓了一瞬。
明明是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殺戮機器,卻偏偏擁有這麼一雙清澈的眼眸......
【明明是個出賣自己,博取資源的人,為什麼會有這麼一雙幹淨無暇的眼眸】
真是——
可、笑、至、極!
【果然隻是演戲罷了!】
“從今往後——”
“你,蘭溪不再是我,蕭錦明的暗衛!”
“你、我再無任何瓜葛!”
聲音沉穩、平淡,冷靜到令人發指,仿佛在談論天氣一般的輕松姿态,就好像......她蘭溪的存在,對他而言隻是個無足輕重的廢棄紙屑。
如此輕易的,便抛下不要了!
蘭溪死死盯着蕭錦明漸漸遠去的背影,眼眶逐漸蓄滿淚水,眼角泛起了嬌弱的紅色,長卷的睫毛輕輕一扇,淚水順着瘦削的臉頰無聲滑落,浸濕了血色的囚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