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前,餘家。
浴室裡蒸騰着霧氣,餘兮兮泡在浴缸裡,默不作聲盯着水面上漂浮的幾片花瓣,琥珀色的眼眸空洞無神。
她很長時間都沒有動作,像一尊精緻雕刻的漂亮人偶。
直到磨砂玻璃門上出現一個人影,家裡的老傭人張媽敲了敲浴室的門。
“小姐,你沒事吧?”張媽不放心地詢問道,“你都進去洗了快一個小時了。”
餘兮兮這才從發沉的思緒中抽離,應了一聲:“我沒事……張媽,給我拿杯熱牛奶來吧。”
這算是餘兮兮泡澡時的一點小習慣,熱水加熱牛奶的組合可以讓睡眠變得更好。
張媽知道這一點便沒有多想,應了聲轉身離去。
餘兮兮看見磨砂玻璃門上的人影消失,揚起嗓音囑咐道:“你把我在廚房準備好的那杯牛奶熱一下拿過來就行。”
“好的小姐。”
卧室裡的腳步聲漸漸離去,餘兮兮長長舒了口氣後便閉眼下滑身體,讓自己幾乎整個人都沒于水中。
似乎溫熱的水流才能讓她得到片刻的安撫。
餘兮兮本來就最不擅長閉氣,在水下的每一秒鐘對她都是難捱的,但是此時此刻,她願意去親身體會那種窒息與痛苦。
因為這是最接近死亡的感覺。
是最接近姐姐彌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瞬的感覺。
察覺到有細微的開門聲,她猛地從水中揚起頭,大口喘息了幾下。
來人将熱牛奶遞了過來。
餘兮兮揚眸接過,旋即似笑非笑地歪了歪頭。
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張媽,而是蘇慈,因為顯懷的肚子讓她那件漂亮的昂貴絲絨旗袍稍稍有了變形。
蘇慈兩隻手随時護着肚子,居高臨下盯着她,估計還是因為今天白天的事情。
“兮兮,你到底想做什麼?”蘇慈眼神像要将餘兮兮的内心看透,“你都變得讓媽媽不認識了。”
餘兮兮聞言扯了下唇,随手将熱牛奶放在旁邊的小桌上。
别說蘇慈了,其實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想做什麼。
隻知道有一種難以排解的情緒時時萦繞着她,讓她變得奇怪,變得瘋狂,變得不可理喻。
——想做些什麼來忏悔,來彌補。
餘兮兮的沉默似乎給了蘇慈以正面的暗示,蘇慈走過來,慈母般摸了摸她的頭:“兮兮,你忘記小時候跟媽媽有多麼好了嗎?媽媽是不是什麼事情都答應你,結果現在你就這麼氣媽媽……”
蘇慈的溫柔說教在餘兮兮甩開她手的同時就斷了。
餘兮兮的笑容有夠冷漠:“你對我好,無非是為了打壓總是跟你作對的姐姐而已,你一直在我和姐姐之間挑撥離間,然後把我當成一個可以盡情展示出你是善良繼母的工具,不是嗎?”
餘兮兮足夠聰明,這點小心思她在成長到一定程度時就能自我識破。
蘇慈不過是用她來立美好人設的道具,她對自己的好都是表面功夫,私下裡,蘇慈看待她和看待姐姐餘若魚的眼神都是一樣——
不屑,嘲諷,冷漠。
蘇慈很怕餘兮兮會像姐姐餘若魚一樣站在對立面,才總是用各種糖衣炮彈拉攏她。
而餘兮兮,雖然看透了很多但也選擇繼續扮演下去。
就像她曾對餘若魚說的,之所以和蘇慈站在同一陣營,是因為她夠聰明。
餘兮兮不需要什麼真情實感,隻要是對自己有利,虛情假意也能接受。
安靜間,浴室中僅有幾顆水滴落下的聲響。
蘇慈和餘兮兮無聲對視着,之間好似繃緊了一條弦,即将在崩斷的邊緣。
蘇慈應該是很想否認的,努力調整了幾下臉上的表情,但在餘兮兮冷漠無神的注視中選擇了放棄。
她胸口漫長起伏了一下,收斂起溫柔慈母的嘴臉,露出本性:“你早就知道,為什麼不戳破?”
“因為即便是假的,也是能感受到被偏愛的滋味,不是嗎?”餘兮兮揚眉一笑,抓起旁邊的熱牛奶喝了一口。
餘兮兮承認自己過去對健全家庭有種莫名的執念,有疼愛他的親生父親,虛情假意愛護她的漂亮繼母,以及受到萬千寵愛的她就夠了。
對于姐姐餘若魚,她更多的是認為餘若魚是一個沒有眼力見、破壞她幸福家庭的外來者。
所以最開始,她對固執到暴躁的餘若魚是非常排斥的。
餘兮兮會幫着蘇慈欺負她,看着她哭,光明正大捉弄她,将自己做的一切壞事都讓餘若魚背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