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媽媽的話太突然了，原本拿着飲料瓶一直在笑呵呵的給大家倒飲料的汪芸芸臉色一下子就變得鐵青。

看着小姑娘臉色大變，一下子就僵住的可憐模樣。立馬有親戚連忙說道：“嫂子這大喜的日子，你說這個幹嘛啊。不管是專科生還是本科生都是大學生啊，國家都分配工作，你的要求太高了。”

“對啊，他們學校九十多個高三生，本科才十幾個，專科也才十幾個。後面有至少六十個，都是比不上我們芸芸啊。”

在場這麼多人，現在也就汪芸芸的學曆算最高了，她也是汪家出的第一個大學生。

見連小學都沒有讀完的汪媽媽，又開始說這樣的話，大家本能都勸了起來。

現在這個年代，别說是專科，就算是再低一點的中專，出來都是高人一等的。

所以汪媽媽的言辭，确實有一點點過分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勸着勸着，都說着汪芸芸的努力，也說着專科也不差，讀出來國家同樣包分配工作，她這樣已經很不錯的話。

聽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解釋和安慰。

如果在平時，汪芸芸肯定會感謝的，也會趁機跟自己母親說一下自己的不容易。

但此時此刻，看着聽到親戚們的話，還露出将信将疑表情說“是嗎？”的母親。

本來就感覺自己考差了，感覺自己應該還能考的更好，其實一直都在假裝高興的汪芸芸就完全忍不住了。就擡手猛然放下手上的飲料瓶，然後轉身直接向自己屋子沖去。

“砰！”

進自己屋子時，汪芸芸還重重的拍上了自己屋子的房門。

這應該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這樣在人前完全的失态，第一次真正的發了脾氣。

随着那個重重的關門聲，一直對自己妻子很尊重的汪爸爸也重重的把手上的酒杯拍在桌子上：“一個連小學都沒有讀下來的文盲，你說話倒是說的輕巧。你說的這麼容易，怎麼當時你讀了一個小學三年級就從學校跑出來了，就不繼續讀書了。”

“我——”

“還考上一個專科就尴尬？你知道芸芸這次算是考到了年級二十嗎？一個學校将近一百個考生，她考了二十名，真的很差嗎？你知道他們學校，往年的錄取率隻有百分之五六嗎？難得他們學校今年的學生都考的不錯，難得芸芸好不容易考上一個專科，你就不能說一點好的嗎？天天的貶低自家閨女，天天的拿自己閨女跟别人比。這下把她比哭了，你就高興了？就滿意了？”

“我——我說的都是實話啊——”

從來都沒有被自己丈夫這麼說過的汪媽媽一下子就被自己丈夫罵懵了，等反應過來對方在親戚面前說了什麼後。她立馬漲紅着臉頰，也迅速站了起來：“專科就是比本科差，她就是沒有隔壁的李曉玫努力，我說的有錯嗎？”

“屁的差，屁的有錯！你這麼會說，你怎麼不說，人家爸爸是高中生，人家媽媽是初中生呢？人家兩口子學曆高，自然能培養出學曆更高的本科生。就我們這樣的，我家丫頭能考上專科，我就已經非常滿足了。天天的拿孩子比來比去的，你怎麼就不拿你自己跟别人比一下，怎麼就抓住芸芸跟别人比了？如果像你這麼比，你怎麼不說人家李姐還自己開店做店主呢？但你就是一個什麼都不幹的家庭主婦呢！”

“你！！！”

隔壁單元的李家在熱熱鬧鬧時，汪家這邊就是突然的吵了起來。

跟隔壁的李家一樣 ，在整個汪家，汪建民也是所有兄弟姐妹裡面混的最好的一個。

所以此刻見他們夫妻突然開始幹仗了，大家也不好說什麼，也都下意識的沉默起來。

而聽着外面争吵聲，趴在自己床上，捂着耳朵哭了一會的汪芸芸，聽着聽着慢慢就睡着了。

等她睡醒時，外面已經慢慢黑了起來。

整個屋子都靜悄悄的，汪芸芸不知道她爸媽和家裡原本的那些親戚朋友都去什麼地方了。

起床慢慢起身走到外面客廳裡，看着已經完全收拾好的屋子。

在愣愣的站了一會後，随即汪芸芸就找出了家裡的電話本。

看着自己爸爸，在電話本上記錄的江叔叔的新電話。

還有一年前，自己寫在這個小電話本上，所謂的楊老師在北京的聯系電話。

汪芸芸就微笑着，給他們都一一報喜了。

想到這兩人，一個是李曉玫的親爸爸，一個是之前對李曉玫特别好的疑似愛慕者。

在打電話時，汪芸芸就越來越理直氣壯和毫不心虛了。

然後就在這一天，已經跟李家斷了聯系一年的江衛林和已經給李曉玫寫了一年書信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的楊展鵬，就是在同一天知道了李曉玫考上大學的事情。

*

“江經理你怎麼了？”

哈爾濱啟明鍛造廠，見江衛林接完一個電話後，就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了好幾分鐘。

一個坐在他對面的業務員沒有忍住，就擡手敲着桌面，小聲的問了一句。

“沒事，就是我——”

想說自己閨女考上大學了，想跟對面的人分享一下這個喜訊。

但一想到自己這麼說了，對面人肯定會多想，本能的江衛林還是忍住了：“就是老家的一個親戚的孩子考上大學了，那小姑娘跟我報了一下喜，我有點意外她真的能考上大學，就愣了一下！”

“這是好事啊，考的什麼學校？現在錄取通知書下來了嗎的？”

現在的座機其實隔音效果并不好，江衛林剛才接那個電話時，大家其實都隐隐約約聽到了小姑娘說話的聲音。

見他沒有撒謊，問話的人，一下子笑了出來。

他們辦公室現在待在屋子的其他文員，财務等辦公室人員也立馬笑着參與到了他們的話題。

“今天應該剛剛出分數，錄取通知書可能過幾天就下來吧。”

“大學生啊？出來幾乎都是國家幹部。是真正的鐵飯碗啊，真讓人羨慕。”

“江哥，那你的那個親戚的孩子到底考了多少分啊？是考上本科了還是專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