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又起了風,陽光隐在厚重的雲層裡,怎麼努力也照不通透。
顔瑾擡眸,看見顔瑛從穿廊下走出來,碧桃跟在旁邊,挎着那隻色澤暗沉的黑漆木藥箱。
顔瑛朝她的方向轉過眼。
顔瑾旋即側開臉,腳下不停往另一方行去。
“是二小姐。”碧桃順着顔瑛的目光望去,說道,“不知先前她去大奶奶那裡私下說了些什麼。”
顔瑛看着顔瑾離開的身影,有頃,斂了視線,一言不發地繼續去了。
***
裴家茶會之後,顔同文便吩咐門上的小厮但有裴家的人來,一定要即時往裡報,便是他不在,也定要報進去讓太太知曉。
但這兩三天并未有人來。
第四天上頭,卻是半條街外的郭大姐差了人來顔家,沒進鋪子,徑到了裡宅,問說能不能請顔大小姐即時過去給兩貼藥治春疹。
顔瑛就拿着藥去了。
郭大姐正坐在床上捏着她那把灑金的折扇,連連打着風。
顔瑛方走進屋裡,她就立馬站起來,一面露笑,一面吩咐丫鬟去洗了櫻桃來,正說再安排茶點,顔瑛便拒道:“不必這般客氣,我那裡還有其他事,這藥你拿去吧。”
郭大姐猶豫了一下,也沒伸手來接,隻瞧着她,說道:“那日在裴家的事……”
顔瑛瞬時蹙眉,淡聲打斷了她:“我在裴家沒有什麼事,或是你有什麼事?但也不該來找我,我并不姓裴。”
郭大姐一怔,旋即微紅了臉:“那些話真不是我說的。”
“什麼意思?”顔瑛看着她。
郭大姐聞言,就像松了口氣似地:“……那,想是傳的人也還不多。”
“傳什麼?”顔瑛緊緊盯着她,面上沉沉。
郭大姐揪着汗巾,摸着桌沿坐了下來。
“其實,也就是幾句不太好聽的話。”她說,“你既沒有聽着,那也就不要追究了,我請你來,一是擔心你誤會是我口無遮攔,二……也是想同你說,我是個守得住嘴的人——”她擡起眸,盛着一絲光朝顔瑛望來,“但願你也是。”
顔瑛迎着她的目光,心裡那口大鍋又像是架起了柴火。
良久,顔瑛走上來,伸手從竹盤裡拈起一顆粉中透白的櫻桃在指間。
“看來你得的不是春疹。”她的視線落在郭大姐身上,“所以才說這些來威脅我。”
顔瑛将櫻桃放進嘴裡,慢慢嚼了。
郭大姐定定地,看着她側過臉,然後以巾掩唇,隻輕輕“呸”的一聲,便又将嘴裡的東西吐在了地上。
顔瑛就着巾子淺淺擦了擦嘴角,擡眼,語氣依然平平如初:“謝你款待,可惜我帶錯了藥,這便辭了。”
說完,她吩咐了碧桃,轉身就要離開。
郭大姐倏然回神,一腳踩過地上的櫻桃核,追着拉住了顔瑛。
“顔大姐!”她緊緊抓住顔瑛的手腕,好像生怕稍一松勁就要滑脫,“請你莫要多想,我絕沒有那個意思,也……也的确隻是得了疹子。”
“隻是我不曉得這疹子到底怎麼回事。”郭大姐又忙忙解釋道,“但又怕那些藥婆本事不大卻嘴裡頭沒個把門,因曉得你是裴大太太和裴三小姐都過了眼的,所以才誠心來請,我又怎會是那扇小扇子的人!”
顔瑛回首來看着她,神色間一絲起伏也無:“傳的什麼?”
郭大姐愣了下。
“我問,”她說,“傳的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