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旁的丫鬟插嘴:“夫人是二十九的夜裡回家的,再過個一時三刻就是大年三十。”
二十九。
按照普通人的腳程,往來城裡歇上一歇也說得通。
阿胭沒有騙他,是袁嬸寒暄的話讓他多心了。心裡默默忏悔,給阿胭道歉。
裴朱媳婦聽見丫鬟的聲音,她白眼翻到天上。區區一盒潤膚膏就被收買了,真不愧是吃裡扒外的東西。
當下無話可說,她又不能現在回城裡去。隻能努力找話題,這下還真有一件事給她想到了。
“守卿呐,族伯母知道你過得拮據,今年江家又在籌備水稻的種子。往日是族伯母克扣了些,今年一定加倍送到你手裡。”
桂城江家主營糧食,為了保證每年的糧食高産,家主會安排養子去各家分發免費的水稻種子,等水稻熟了會足斤足兩的收購,也算是這幾年來家家戶戶都知道的善舉。
不過城裡的人自己不種,耕種主要還是雇傭各村的農民。
裴朱媳婦向來貪便宜,往年她扣下裴守卿的那份,轉手給了娘家人,總之哪怕就是平白扔掉也不會給裴守卿一點兒好處。
話題跟命案無關,祝胭聽着沒啥意思,收回注意力,專心眼前的事。
梳通經脈非一日之功,螢靈也不是先天靈脈很強的植株,靈脈幾乎打碎了重組,其中難熬的滋味隻能由它自己經曆和體會。
祝胭收回手時,它整株焉了吧唧的,葉子耷拉微微卷起,像夏日曝曬過度,失水幹癟的模樣。
裴守卿走過來時,看到剛移栽不久的植株變成這幅樣子,不由地擔心了下。
“不會水土不服吧?”
“剛換環境不适應也正常。”祝胭拍拍手上的泥,站起身問外面的人:“走了?”
“嗯,族伯母走了。”
明日是正月初三,從這天開始大小商鋪會陸續開店,村裡的藥鋪要經營,裴守卿自然得去上工。
上工意味着一天裡從辰時到酉時都見不着阿胭,裴守卿的心情頓時跟植株一樣焉兒焉兒的。
祝胭從竈房鏟了一些草木灰給螢火芝施肥,花盆堆成一個小小的尖堆,她折返回竈房放鏟子。裴守卿一路像跟屁蟲一樣。
“怎麼了?”祝胭扭頭看他。
裴守卿躊躇,拽着祝胭的衣角玩。
阿胭你看一棵草的時間都比看我多;
阿胭我不想出門上工;
阿胭我想呆在家陪你……
扯住的衣角在祝胭轉身時從手中脫離,他話到嘴邊就變得懂事了:“阿胭,明日我便要出門了,你在家若是無聊……我做架秋千怎麼樣?”
“不會無聊啊。”
兩人坐在院子裡,桌上放着皮薄的橘子。祝胭拿起一個滾着玩兒,裴守卿很有眼力見的賢惠地給她剝起了橘子。
指節分明的手細心地剔除橘絡,一片月牙狀的橘瓣兒喂到祝胭嘴裡。
“我最近在附近多轉悠轉悠,熟悉下環境。”橘子挺甜的,祝胭張嘴又叼了瓣。
裴守卿下拉嘴角,有點不開心。
祝胭貼心的安慰他:“不用擔心我,放心去吧。”
更不開心了……
無論心裡再糾結,成親之後兩人的吃穿用度是增加的,加上他找木匠定做的一應家具,還有托人給阿胭做的衣裙,一些常規器物的置辦,家裡隻剩下不足九兩的銀錢。
嗯,作為頂天立地的男人,養媳婦天經地義。
說不定他不在家,阿胭還會想他呢。裴守卿如是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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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裴守卿老老實實背着藥箱出門掙錢去了。
藥鋪的老闆姓周,曾經是村裡的老郎中,後來聽說打了一場醫鬧的官司,從此以後隻抓藥不看病。
裴守卿自學醫術時與他相識,周藥師忍不住的時候也會指點裴守卿一二,但大部分時候不是在整理藥鋪裡的藥材,就是處理收購上來的草藥,不太愛說話。
藥鋪外有一個茶棚,通常幫着周藥師打理完藥材,裴守卿會在這裡免費義診。
周藥師對此也沒說什麼,有時候會站在門口看上許久。
今日裴守卿出門比往常要晚上半刻鐘,藥鋪也才剛剛開門,周藥師一塊一塊取下門闆,裴守卿到的時候還剩下最後兩塊。
“成婚了?”周藥師把門闆往屋裡擡,不鹹不淡的問一句。
門闆上下都有木質卡槽,取下時需要技巧,裴守卿習慣了。他取下放在一側,待兩塊都取下後,幫着一起搬到後院,等下午關門的時候再擡出來。
“是。”問起私事,裴守卿嘴角上揚:“成婚了。”
周藥師轉身去了屋裡,裴守卿把剩下的搬完後拿着抹布掃帚打掃藥鋪的灰塵。
冬日裡不易上塵,鋪裡藥味兒足,也沒有什麼蟲蟻。
打掃衛生後,裴守卿淨了手,見櫃台上抓藥用的紙張沒剩多少,他從下層櫃子裡拿出整張的大紙,坐在凳子上拿閘刀裁切成均勻尺寸。
周藥師從屋裡出來,瞥到裴守卿在櫃子前幹活,他敲敲櫃面,從衣服裡慢條斯理的拿出東西:“這是上月的工錢,多的算老頭子給的新婚紅封。”
遞出一個陳舊的紅色紙包,怕裴守卿不接,直接塞到他随身的藥箱裡。又從袖中取出一個深色盒子,木盒子年代久遠,古樸蒼勁留下歲月的痕迹。
“喏。”推到裴守卿面前。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