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冒昧了……昨日的藥不夠,我診治過類似的病人,羌草的氣味可以短時間平複帶有麻痹效果的毒素,隻是不能根除。早上采了藥,我、我先去熬藥……”
步伐淩亂的快步出去,徑直躲去竈房了。
“嗬。”
祝胭了無心力渾身疲累,卸了僞裝沒去管他,兀自慢條斯理的撐起身子。黑發如綢,順着動作松散垂落,流雲瀉地。
她挑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新枕側卧在床,曲線曼妙,不經意的慵懶帶着上位者睥睨的氣息,活像一隻會吃人的妖。
祝胭确實是妖,還是隻兇殘的遠古大妖。
剛出世的她仗着與生俱來的邺火暴虐成性,猖狂了數萬年,妖界能打的都教訓了一遍,不能打的對她避而不見,就在她自認無敵準備進攻其他兩界的時候,天道出手了。
輸給天道很正常,令她沒想到的是,天道出手不是為了收拾她,而是為了收編。
天道教育她:混沌開辟,萬物有靈,然惡易生,善難久,周而複始,善惡失衡,天下大亂。
她孕育在九天神池上,與生俱來的邺火是一種具有淨化生靈之氣的淨靈邺火,隻要運用得當便能造福蒼生,造福蒼生她那時還聽不明白。但她知道了一件事,以後不僅有很多架可以打,還不用被天道教訓。
她欣然接受了收編。
天道很開心,下了三天三夜的祥雨,久旱逢甘霖的妖界一派勃勃生機。
但是她随心所欲的日子到頭了。
天道在她的神識裡放了一本罪惡簿,隻要她根據罪惡簿裡的指示按時殺掉任務對象就可以獲得很多好東西,比如壽命、财富、地位、天材地寶一類。若沒能完成則接受相應的懲罰,不同任務對應不同的程度賞罰,最厲害莫過于要了她半條命的雷劫。
再厲害也敵不過天道。罰了幾次之後祝胭就想尥蹶子不幹,她不想跟那些弱雞打架,赢了都很沒面子!
天道到底是從哪裡找的奇葩,萬年臭譚裡的醜鼈、大眼袋的腐魚、缺了牙且口臭能熏死妖的秃鹫……
嘴上說着不幹了,活兒還是照舊做。盡管那時還沒開化,但是祝胭有個優點很明顯,她是一隻具有契約精神的妖。
天道覺得她孺子可教,又給她扔了個大的。
準确來說是一個職位——妖界二長老。協同原身是麒麟的大長老雍白玉和原身是黑龍的三長老薛獄共建妖界。
不得不說,天道不愧是天道。在建設妖界的萬萬年裡,那個暴虐成性不可一世的遠古蒼鸢消失了,天長日久的開化後,成了妖界裡以惡制惡、執法果斷、冷豔兇殘的二長老。
随着時間流逝,世上繁衍的生靈越來越多,生靈越多善惡自然越多。
沉寂的天道再次蘇醒,天命運轉,每十萬年降生一位神子斬殺世間的大罪大惡,維護善惡平衡,守護天下蒼生。
可是上一位神子并沒有完成他的任務就死了。
連帶的,協助這項任務的罪惡簿掌管者祝胭和功善簿掌管者拂塵仙師都受到了重罰。
天罰未愈,罪惡簿又有了新的指示,沒等她細看,妖都突然發生動蕩。
創世妖凰輪回曆劫、址淵四部的妖王挑起内亂、小妖王和老妖皇身處妖都生死未蔔。而她在長老殿被暗算下了毒,妖力被封,在多方勢力合圍追殺下墜入人間。
情況還未明朗,妖界暫且不便回去。
既如此,她不如避其鋒芒,暫且留在此處,在人界韬光養晦再作打算。
至于那個男人……
祝胭纏弄耳邊的一绺秀發,發絲柔軟,冷硬的心有一瞬間變得松軟。
當做一場露水姻緣好了,終究是要走的。
祝胭并不必避諱情愛。
往日妖界各處的領袖們揣着各種意圖,送到妖都長老殿裡各色各樣的男妖。她懶得打太極便照單全收。
隻是妖界那死氣沉沉的地方長不出什麼好樣貌,看過一遍搔首弄姿的樣子,眼睛便覺着不舒服。于是那些五花八門的男妖精被她丢進軍營,壯大軍事隊伍,蹉磨曆練去了。
倒是前些日子,址淵四部的天狼王将他的小兒子送來,長得倒是有幾分姿色。
養在長老殿的那個叫什麼來着?
祝胭一時之間還真沒想起那妖是誰。
不過無關緊要,她現在記得救命恩人的名字就好。
外頭灑進屋裡的陽光被端着藥的削瘦身影遮擋住,上午的陽光并不濃烈,地上投射的影子泛着極淡的黃色光邊,朦胧的色澤仿佛給纖細羸弱的人鍍上一層神性,一吹就散的虛幻蓦的讓祝胭多了一絲在意。
冷血的妖對溫暖是有感知的,比起每次回到長老殿疲憊的獨自療傷,身邊有一個會熬藥的小郎中也不錯。
“守卿。”
她聽别人這樣叫過他,放緩聲線裝上一裝,顯得更親近些。
“啊……”
男人眼裡流露出半分無措,轉瞬被驚訝盛滿,他不自然的偏頭,含笑露出一個小小的梨渦,冰雪消融般春暖花開。
“在下裴守卿,不知娘子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