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恩思要在腦葉公司正式開放異想體收容的第四十三天對主管宣布反叛，這件事公司裡的絕大部分職員都已知曉，但卻反應平平。

這十分正常，也很好理解。

腦葉公司的員工向來以情緒穩定、服從指揮著稱，是非常好管理的員工群體，從來不需要主管費心管理。隻有那些資質平庸内心軟弱的文職們才會在生死關頭一驚一乍，鬼哭狼嚎地向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明祈禱，祈求自己能多活過幾天，增長工齡，而後殉職，為家人多添一筆橫财。

不過好在慷慨仁慈的主管大人開恩，将軟弱多思的文職也并入了職員調度系統中，賜予了他們平靜迎接新一天的底氣，讓職員們哪怕心知今日即将有混亂将至也能夠心平氣和地面對一切。

不過是有員工反了主管而已，和異想體出逃作妖也沒什麼不同。

惦念着朋友又顧慮着公司外的家人的艾米莉亞焦慮了一個晚上，想要在混亂開始前找塞恩思說點什麼，卻也隻能端着餐盤遙遙望着塞恩思帶着一群人縮進了廁所。

那裡是公司少有的監控死角。

過快的心率和起伏的神經信号被認定為一種異常，員工标配的給藥裝置為她注射了少量的精神污染中和劑。

“……”

艾米莉亞收回了視線，端着餐盤在食堂裡找了個空位坐下，安靜吃着早飯，為即将到來的繁重工作填飽肚子。

渾身纏滿死氣的迪亞擡起頭，看了看安靜吃飯的艾米莉亞，又環顧四周掃視過食堂中有說有笑等待開工的和艾米莉亞一樣情緒穩定的職員們，什麼也沒說，比以往更沉默。

而“笑靥”還在吃吃笑着，用歡快的呓語蠱惑着人心。

迪亞看了眼表，還有十四分鐘就要到五點，他該收起餐盤前往控制部的主休息室，出席一場與過往每天都大同小異的晨會，等待主管開啟新一天的工作。

【工作，拿報酬，工作，拿報酬……什麼都不想，哪裡也不去，這就是我們的存在方式。】

……

與此同時，不需要吃飯的中央本部部長Tiphereth正拿着發下來的職員排班表對代為傳達主管旨意的安吉拉發出質疑：“今天中央本部值班的十名員工二十名文職中有三名員工和十四名文職都是昨晚明确說要罷工的職員！主管在确認今天的值班表的時候眼瞎了嗎？！”

小個子的金發女孩咬牙切齒：“中央本部是聯通公司上下的樞紐部門！他到底有沒有正視這場叛亂！知不知道如果中央本部如果被搗亂的職員占領會有多大的麻煩！”

而安吉拉用一句話就堵住了Tiphereth的所有後文，她說：“請相信主管——這裡發生的一切都盡在主管的掌握。”

員工中明确要罷工的隻有五人，分别是塞恩思、費蘭、西爾維、黛薇與米德萊斯，其中塞恩思、西爾維、米德萊斯都是中央本部的員工，而費蘭和黛薇則分别在懲戒部與福利部工作。

這三個部門皆在腦葉公司中層。

沒有過多遲疑，人手不豐力量不足的一夥人立刻将腦葉中層選定為他們積蓄力量謀求發展的大本營，參與罷工的二十七名文職也立刻行動了起來。

——他們不敢像員工那樣在最開始就拆掉身上所有的監控設備，旗幟鮮明地拒絕來自主管的調度指令，卻很擅長在後勤文書上做一些小小的手腳。

主管不會親自安排文職的值班表，通常是部長們将基礎排班安排完畢後統合至安吉拉處整理，主管最後進行小部分微調，确認無誤後正式執行。

培訓部、控制部、情報部與記錄部四個部門的文職齊心協作，默契無間，暗中影響了文職們的排班部署，将參與罷工的文職們全部安排到了中層部門值班，而主管也果然如他們所料，沒有細緻調整部長們報上去的文職排班表，僅将其中四人調離，仍有二十三名文職與五名反叛的員工一起留在了中層。

注意到此事的安吉拉貼心提醒主管是否要再确認一遍人員部署，而主管卻隻覺得将反叛的職員們聚在一起更方便管理。

那四名文職被調離中層的原因也與忌憚無關，僅僅是主管覺得他們四個的資質太差了，身上的EGO裝備也隻是最低階的T級和Z級，待在中層太容易死，還是調到上層刷飾品肝資質更合适。

——主管實在無法對這些過分弱小、一碰就死的文職生出忌憚之心，腦袋裡仍習慣性規劃着職員們的最優練級路線。

站在主管背後的安吉拉娴靜垂眸，沒有質疑主管的決定，表情乖順又溫馴。

Tiphereth注視着安吉拉百年不變的惱人表情，氣沖沖地離開了自己的部長辦公室，前往中央本部一區的休息大廳，準備開始今日的晨會。

今天的晨會與過去每一天的晨會大同小異，唯一值得說道的隻有職員們的座次排布。

中央本部的空間極為寬廣，休息大廳像禮堂一樣富麗堂皇，整齊排布的座椅寬敞又舒适，甚至足夠讓職員們躺着參加晨會。

以往，在中央本部值班的職員們會集中在大廳的前幾排落座，并按照員工與文職的身份大緻分為兩個群體，而在文職并入職員調度系統後，文職與員工的座次就看不出什麼區别了，兩者間不再泾渭分明，員工與文職混坐在一起，偷偷摸摸地在晨會上聊天摸魚，默契地遠離着離部長最近的那一圈坐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