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知道狐族嗎?”蕭歲溫坐在崖壁上,一條腿臨空,遠處火光彌漫,像是一片看不到頭的火海。
紀慕人坐在他半身之後,“你是說司徒家嗎?我不是很了解。”
“司徒煙雨是你救下的一隻小狐狸。”蕭歲溫說着他知道事,“這麼算來,你們認識的時間,比我和哥哥認識的還長。不過一開始,它始終是一隻小狐狸。”
紀慕人想起在山洞裡的情景,想起小扶櫻抱在手中那隻僞裝成小狼的狐狸。
“後來它就一直和我在一起嗎?”
蕭歲溫搖了搖頭,道:“哥哥小時候跌入山崖,司徒煙雨被你父親救下了,治療了大半年才好,後來千花錦的人來了,來的是司徒煙雨的娘。”
“然後呢?”
蕭歲溫仍舊看着那片火海,道:“後面的事,我是從哥哥成為天界太子時知道的,那時司徒煙雨就一直跟着你,他也是那時才修成人形,據說你們倆感情很好。”
紀慕人點了點頭,“我做太子時,所有事情都是他們倆替我做,我什麼也不用管。”
蕭歲溫轉過頭,“他們倆?”
紀慕人雙手抱膝,頭搭在膝蓋上,道:“嗯,司徒煙雨和烏子寒,煙雨替我處理太子宮的瑣事,子寒一直在人間護我周全,他總在我身邊隐藏着,我都知道。”
蕭歲溫低下頭,道:“哥哥身邊人真多。”
紀慕人一愣,擡頭看向蕭歲溫,他笑了笑,道:“可從今以後,我身邊隻有你了。”
這話聽起來悲傷,但蕭歲溫笑了出來,他繼續道:“司徒煙雨是狐族的掌上寶,狐族所有人都會護着他,他出生那天,天降祥瑞,龍鳳同遊,白花盛開,他身上總有一股濃重的香味,不管在哪,他娘都能找到他,他還有個妹妹,五歲就成了千花錦守衛。”
“司徒枭枭嗎?”紀慕人奇怪道:“他們既然是兄妹,為何一個被保護着,一個做了守衛?”
“很多事情,我都是最近才知道的,千花錦的守衛,不是誰都能做的。”蕭歲溫道:“千花錦的守衛,比得過天界的守衛,所以千花錦牢不可摧。”
蕭歲溫忽然皺眉,道:“奇怪的是,前段時間我追一個可疑人追到千花錦就他消失了,沒過多久,千花錦的狐族全死了。”
“全死了??那司徒城主的爹娘......”
蕭歲溫道:“殘骸太多了,我的人至今還沒找全,但按生死薄記錄,司徒煙雨的娘還活着。隻是我想不通,憑一己之力摧毀千花錦,什麼樣的人才能有這樣的本事。”
“天君。”紀慕人道。
“我想不通理由。”蕭歲溫道:“天君的目的一直都是掌權,千花錦的人并沒有想要推翻他。
紀慕人看着蕭歲溫的側臉,看他眉宇間的凝重,“歲溫,你現在所查一切,都與天君有關嗎?”
蕭歲溫點了點頭,“不論哪一件,的确都和他有關,不過,我隻是想讓他把天君之位還給哥哥。”
“還給我??”紀慕人直起身子,道:“因為我母親是神女,所以天君之位就該是我的嗎?”
蕭歲溫轉過頭,看着紀慕人的眼睛,“哥哥知道我為什麼能做閻君嗎?”
“為什麼?”
“因為我祖父是萬妖之王,他掌管天地所有邪氣,包括亡魂。”蕭歲溫的眼神很落寞,“所以,天君才會把閻君之位給我,不是他給我,是隻有我能掌控冥界百鬼,因為我身體裡流着妖神的血。
哥哥你也一樣。你身體裡流的是最純潔的天神血,你的母親是神女,在天界沒有建成之時,世間的神隻有三位,我祖母,你母親,和凜奴的父親,你母親的血脈就是天之主,我祖父的血脈的妖王,凜奴一家則是山川之主,我們今日見到的土地神,原本就是山川之主所管,花草泥土江河這些自然之靈不受時辰所縛,他們都知道過去和未來,天君不敢動他們,就給了他們好處,讓他們俯首稱臣。”
蕭歲溫轉過頭,又道:“哥哥記得花神吧,他就是山川之主的血脈,他是凜奴同父異母的哥哥,叫凜閑。他之所以和雨神走的很進,是因為神木櫻樹是他們世代守護的神樹,他們借給了雨神,重新複活了哥哥,這些都是我最近查到的。”
紀慕人瞪大眼,“我還從來不知道這事,這麼說,我現在身體裡還有山川之靈?”
蕭歲溫點了點頭,“哥哥應該也能預見未來,隻是哥哥不知道,那靈氣便沒開,我本不想告訴哥哥的,預見未來不是什麼好事。也因此,天君才想要用你,他和雨神之間一定做了交易,雨神才會把你過給他。”
“交易啊。”
紀慕人腦子有些放空,久違的夜風終于吹來了,從蕭歲溫面上拂到紀慕人面上,這風的溫度好像不太一樣,蕭歲溫覺得冷,紀慕人卻覺得很舒服。
“我身上原來有這麼多不同的靈氣,還有那奈河之血,我是随着神木一同扔進奈河誕生的,奈河的血應該帶着這世間最深的邪念和戾氣,卻沒有與我體内的靈氣相沖。”紀慕人随手撿起一根殘破的樹枝,手一揮,奈河劍立現。
奈河劍的血光比遠處的火光還刺眼,劍身的血上下流動,在深黑的夜幕下,顯得格外鮮活鬼魅。
蕭歲溫回頭看了一眼,問道:“哥哥還能聽到嗎?奈河亡魂的那些聲音。”
紀慕人點了點頭,“能,每次都能,不同的聲音,它們沒辦法和别人說,以前在太子宮,我常常聽他們講自己的故事,有時候一講就是三天三夜,他們講到痛苦,講到悲憤,講到深惡痛絕,可我沒有半分感受,我隻是覺得困,很困。”
蕭歲溫看着奈河劍,想起冥界那條吃人的奈河,裡面埋葬了各種各樣的生靈,掉進奈河的,再不能轉世,那是真正的消亡。
可他們卻在奈河劍中有了意識。他歎了口氣,仰面望天,道:“也許哥哥真的是為拯救蒼生而誕生的,哥哥正邪一體,不受侵擾,無情無愛,無痛無笑。”
蕭歲溫笑了一下,道:“世間隻有一位太子殿下,世人一直都仰望着他。”
“我也一直在仰望他。”蕭歲溫心想。
兩人沉默了許久,紀慕人忽然道:“可現在沒有了。扶櫻,已經沒有了。”
“慕人更好。”蕭歲溫緊接着道:“我喜歡慕人。”
蕭歲溫的聲音潤在夜風裡,涼涼的吹進紀慕人耳朵,在他心見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