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慕人覺得身體很痛,好像被什麼壓了很久。
他覺得痛到不行了,才輕輕喚了聲“歲溫”,但那痛感好像越發強烈了。
每一寸肌膚都在灼燒,他忍不住皺眉睜開眼,看見蕭歲溫通紅的面頰和帶着汗珠的肩頸。
“歲溫,等等,你還有意識嗎?”紀慕人臉頰也很燙,他以為蕭歲溫還在被奈河劍操控,所以動作如此猛烈,已經全然不顧自己的感覺了。
蕭歲溫沒答,隻是半垂着眸子看着他,滾燙的鼻息撞在他臉上,炙熱的手掌滑過下颌。
蕭歲溫猛地吻上來,這一吻十分沉重,好像那不是愛意,是明晃晃的強殺,紀慕人全身血液沸騰起來,喉嚨被一隻手緊緊按住,他發不出聲來。
忽然間,蕭歲溫頭上長出帶血的獸耳,身後的尾巴巨大無比。
他感覺到蕭歲溫的牙齒變尖,劃傷了他的舌頭和嘴唇。
紀慕人覺得不對。
他伸手推開蕭歲溫,手腕卻被緊緊抓住,他的力氣遠不野獸般的蕭歲溫,他感覺自己的手要斷了。
可即使這樣,身體卻像一杆秤一樣,有多少疼痛,就化為多少歡愉。
他閉上眼,覺得整個世界都在猛烈震顫,山巒撞擊,海水一層層浸透,他急喘着,喉間溢出微妙的聲音。
“哥哥?”
蕭歲溫喚了他幾聲。
紀慕人聽着那聲音,将頭仰得很高,忽然間,額頭被什麼劃了一下,他才疼的睜開眼。
夜幕繁星璀璨,月光傾瀉。
紀慕人伸手摸了摸額頭,摸到一根樹枝。
“哥哥,你還好嗎?”
紀慕人轉過頭,看見蕭歲溫靠坐着他身邊,身後是一塊巨大的碎石,一棵古樹被壓倒,四周樹枝散亂。
紀慕人先是愣了愣,忽然反應過來,剛才那景象是一場夢。
他的臉紅了個透,立刻坐起身,伸手降溫。
蕭歲溫伸手擋在他額前,他撞上那個冰涼的手掌,全身一顫,動彈不得。
紀慕人緊張地往後靠,遠離了那隻手。
蕭歲溫這才翻轉手心,将一根正對紀慕人的樹枝折斷。
“哥哥緊張什麼?”蕭歲溫扔掉樹枝,轉頭看向身旁坐姿端正,目不斜視的紀慕人,也說不上是哪不對勁,“哥哥有哪不舒服嗎?”
“啊?沒有啊。”紀慕人依然看着前方。
兩個人忽然都安靜了。
林子裡一片慘狀,連蟲鳴都聽不到,安靜的讓人恐懼。
紀慕人卻心思飄得有點遠,他想起自己做的夢,和身體實實在在感受到的疼痛。
那到底是真是假?
他終于忍不住了,問了句:“我們這樣,多久了?”
蕭歲溫屈着一條腿,一手懶懶搭在膝上,聞言又轉過頭,想了一會兒道:“哪樣?”
“就是在這裡。”紀慕人轉頭看着紀蕭歲溫,“我,我睡了多久了?”
蕭歲溫轉回頭,望着自己的腿,異常冷靜地說:“挺久的。”
紀慕人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睡着,但他忽然覺得很羞愧。
歲溫這麼鎮定,他卻做那樣的夢,他甚至擔心自己做夢的時候有沒有說出什麼來,羞愧難安,他回憶着忽然想起什麼,擡起了手,發現手裡什麼也沒有,他急忙坐起來到處找。
“哥哥找劍嗎?”蕭歲溫指了指紀慕人腰側的錦帶,“我幫哥哥放進去了。”
紀慕人松了口氣,“謝,謝謝你啊。”
剛說完,紀慕人面前的樹枝堆忽然唰唰響動,他以為那有隻小動物,于是伸手撥開樹枝,想讓那東西出來。
結果卻見泥土破裂,一顆人腦袋冒了出來。
紀慕人吓得叫了一聲。
蕭歲溫趕緊伸手攔在紀慕人身前,紀慕人雙手抓着蕭歲溫的衣袖,又在觸碰到蕭歲溫的手臂時,倏然放開。
蕭歲溫被這一舉動驚到,奇怪地望着紀慕人。
紀慕人故意避開蕭歲溫的目光,他覺得心髒快要跳出來了。
“二位可都還好啊??”
紀慕人擡眸,見那土壤裡鑽出個黃胡子的土地神來,土地神抖着拂塵上的泥土,又拍打着殘破的衣袖。
“啊,您是這裡的土地神嗎?”紀慕人問。
土地神正姿,深深鞠躬,但一雙小豆眼始終避開沒看二人:“小神是這方土地,沒想到閻君和太子殿下竟到了此處,護駕不周,小神之罪,不知二位可還好,沒受什麼影響吧?”
紀慕人驚訝:“您認得我們??”
土地神低着頭道:“若不是奈河劍相護,這幾座山都要陷落,是太子殿下救了存活的生命啊,還有閻君腰間挂着那世間獨一的閻君令,小神可不瞎啊。”
可是這幻境是過去,過去還沒有閻君和扶櫻太子,這土地神為何知道?
紀慕人回頭看了蕭歲溫一眼,蕭歲溫好像沒有在意,紀慕人試探着又問:“土地神莫非也是從外面來的?”
土地神笑了笑,道:“回殿下,山川之靈本就不受時辰所縛,小神原本就是此處的黃土,知前人,也知後人,小神一直都在這,從未去過别處。”
“原來是這樣!”紀慕人第一次聽此說法,覺得神奇,“那您豈不是無所不知?那我問什麼,你都能答得上嗎?”
土地神有些為難:“這答倒是都能答上,但自古衆生不窺未來,已是約定俗成的,連天君都不會問一句......”
紀慕人當下便懂了。
“不過......既然殿下來此處是問過去的,您倒是可以去十裡外找那蟲居屋的主人,她也什麼都知道。”
“蟲居屋?”紀慕人本想現在問土地神不也一樣嗎?但又想既然土地神什麼都知道,叫他去就自然有去的必要,于是謝過土地神。
土地神又深深鞠了一躬,最後才擡頭看了一眼蕭歲溫,十分猶豫地轉身要走,終于沒走成,還是回頭朝蕭歲溫說了句:“閻君大人,請您對咱們太子殿下溫柔點,殿下是與神木共同誕生的,神識并不像一般天神這麼穩,加之轉世後身子骨不好,禁不起折騰,您怕是,怕是得悠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