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聲音天籁般悅耳動人,南知意聽後卻是神色陰霾,但也隻是一瞬,待回身見禮時,又恢複了正常:“兒臣見過母妃。”
方貴妃滿頭烏發松松挽起,發髻間圓潤的珍珠錯落有緻,桃花步搖一步一搖曳,端的是風華無邊。她朱唇微勾,露出的笑顔,比天邊的明日還要奪目:“快快免禮。”
“謝母妃。”南知意眼睫輕掀,視線落到方貴妃臉上,“兒臣本還想着等會去給母妃請安,不曾想,竟先在這遇上了。”
二人視線相撞,不言不語間來往了數個回合。
方貴妃以袖掩唇,笑道:“既然如此,趕早不如趕巧,意兒陪母妃在這禦花園裡逛逛如何?”
南知意恭敬說:“兒臣遵命。”
被東宮宮人擋在最後面的楠江暗自在再心裡嘀咕,明明是母子間正常的對話,可他怎麼就感覺哪裡不對勁呢。
他偷眼看了看南知意的背影,總算明白過來。
面對方貴妃時,南知意周身若有若無地散發出了一種警惕敵對的氣息,就像是在面對一隻争奪領地的猛獸。即使都未曾露出獠牙,氣場也相互排斥。
楠江不由冒出了一個疑問,他們真的是母子嗎?
他忽然想到了民間狸貓換太子的話本故事,天馬行空地想了片刻,又甩甩腦袋,把這個想法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怎麼可能呢,這又不是寫話本,楠江想。
而且宮裡守備森嚴,尋常人縱使有天大的本事也難把一個活生生的孩子,神不知鬼不覺地送進來,除非那人會妖法。
不過世上是真的有修士和妖怪來的,所以也說不準啊。
楠江在心裡自己和自己玩的不亦樂乎,把跑進花叢裡的凝凝忘得一幹二淨。
左等右等不見楠江來找自己,加之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凝凝自己在花裡繞了一圈,跑了出來。
方貴妃正要往亭子裡邊走,身邊的蘭春忽然指了指邊上,說:“娘娘,您的貓。”
“嗯?”方貴妃轉頭的功夫,凝凝已經跑到她腳邊,不停拿頭蹭人了。
“原來跑這來了。”方貴妃彎腰抱起地上撒嬌打滾的凝凝,“這會倒是乖覺,再外面餓着了?”
南知意說:“這貓昨晚不知怎麼跑到了我的寝宮,當時已經晚了,便想着今日再給母妃送來。結果剛剛光顧着同母妃說話,竟是給忘了。”
方貴妃撓着凝凝的下巴說:“那還真是謝謝意兒了。”
南知意斂眸,引着方貴妃往亭子裡走,他說:“兒臣應該做的。”
不想這時,凝凝突然從方貴妃懷中跳了下來,三兩下蹿過人群,奔到最末尾的楠江腳邊。它伸出爪子扒拉楠江褲腿,試圖求抱。
因怕踩到方貴妃的愛貓,宮人大多往旁邊讓開了,這就顯得楠江更加顯眼。方貴妃的視線凝在他身上,唇角弧度微平,她輕聲細語地問:“這是?”
南知意心中不愉,裝做不在意地說:“兒臣宮裡的太監。”
方貴妃往楠江的方向走了幾步,溫聲說:“擡起頭來。”
這不是南知意第一次帶太監打扮的楠江出現在人前,但以前都是讓他隐藏在人群之中,從未讓他這樣單獨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
南知意眉頭皺起,與邊上的商黎對視了一眼。
帶楠江出來時,商黎自是幫他做好了易容。按理說,方貴妃不該發覺不對才是。
商黎不放心地往楠江那邊靠去。
而楠江心裡緊張得要命,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引起了方貴妃的注意,一時沒反應。
邊上的蘭春提醒道:“娘娘讓你擡頭。”
楠江依言做了,目光半點不敢往方貴妃臉上瞟。方貴妃的目光倒是一直釘在他臉上,似是探究,又似是回憶,跟針紮一樣,讓人想忽略都難。
連凝凝似乎都覺出了氣氛的不尋常,尾巴耷拉到地上,扭着腦袋左看看右看看。
南知意沒耐性靜觀其變了,剛向前跨出一步,便見方貴妃回首說:“這孩子本宮瞧着投緣得很,不若送來瑤華宮吧,正巧凝凝也挺喜歡他的。”
凝凝被交給了蘭春,疑惑地歪頭“喵”了一聲。
楠江心中一驚,不受控制地擡頭去瞧南知意,但見他笑得一派雲淡風輕,語氣輕緩不容置喙:“母妃,請恕兒臣不能答應。”
“為何?”方貴妃轉回身,“不過一個小太監,有什麼特殊的嗎?”
她的目光是不再掩飾的銳利,似要把南知意的皮囊剖開,仔仔細細地看清裡面包着什麼。
南知意不緊不慢地回道:“這小太監在兒臣身邊侍候多年,同福全差不多了,兒臣自然不願割愛,求母妃諒解。母妃身邊若是缺人,兒臣立刻去尋幾名聰明伶俐的小太監送來,保證比兒臣宮中這又蠢又笨的會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