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福全跟着南知意去上早課,而商黎則來尋了楠江。楠江又被扮成了小太監的樣子,不過這次無需再僞裝成旁人的樣子了。
被帶去東宮前,楠江給周雲娘她們留了張字條,這些日子練的大字初見成效,字迹端正,風骨初見。
楠江本還想着将南知意送他那些筆墨紙硯一道帶去,被商黎苦勸了一番才作罷。
第一次扮太監出門時,楠江連擡頭偷瞄一眼都要猶豫再三,這才第二次膽子就大了起來。一路上,他眼睛滴溜溜地轉個不停,險些把自己給轉暈。
楠江跟在商黎身後,低聲感歎:“皇宮真大呀。”
比他想像得還要大好多。
“東宮是什麼樣的?漂亮嗎?”楠江仰頭問商黎。
商黎手上的拂塵掃過楠江的頭,說:“等到了不就知道了?”
拂塵尾端掃過臉頰,有些癢,楠江撓了撓臉,應道:“哦。”
安靜了片刻,楠江又捺不住了,說:“雲娘姐姐她們什麼時候能去東宮?”
商黎低聲說:“過兩天就把她們陸續調過去。”
這廂一問一答好不融洽,那廂書館裡,太傅拖長了嗓子教書,南知意聽得認真,南昭則像聽到緊箍咒的孫猴子似的坐立不安,面露痛苦。
“世子,靜心。”太傅手裡的書敲在南昭頭上。
“是。”趁太傅不注意,南昭偷偷朝南知意擠眉弄眼。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當初就該死纏爛打讓他父王婉拒了皇伯父的提議。
當初南知意入學啟蒙,皇帝想給南知意尋個伴讀,他想起自己侄子南昭也到了念書的年紀,兩人關系又近,便尋思着讓他們做個伴一起念書。
雖是同齡人,南知意卻有些少年老成,南昭最是愛尋他玩了。所以景王來問南昭的意見時,他毫不猶豫就答應了。正好景王府離皇宮近,來回也不耽擱時間,于是南昭就這麼進宮念書了。
能和南知意一起玩,南昭自是開心的,如果教書的太傅能不那麼古闆的話,他會更開心的。
好不容易将早課捱過去,待太傅一走,南昭趴在桌上長舒了一口氣。
南知意看着好笑,說:“有那麼痛苦嗎?”
南昭腦袋動了動,露出一張苦兮兮的臉,他說:“當然啊,我昨晚都睡飽了,硬是教他給念困了。我都不知道你怎麼聽得下去。”
南知意輕笑一聲,搖搖頭将面前的書合上。
“對了,哥,”南昭說,“我想讓小舟當我的伴讀,你幫我想想怎麼說服定安侯。”
南知意一愣,看着他說:“你認真的?”
南昭點頭,說:“真的不能再真了。”
“那你問過江世子了嗎?”看南昭的神情南知意就猜到了,他說,“等他同意了我再幫你想辦法。”
南昭啊了一聲,撐着下巴說:“有必要嗎?憑我和小舟的關系,隻要我一說,他肯定就同意了。哥,我跟你說,小舟人很好的,就是話少了點……”
宮人端了點心茶水進來,擺在二人桌前。南知意一邊聽南昭絮叨,一邊心不在焉地想,這個時候商黎應該已經把楠江帶回東宮了吧。
“對了,上次我去定安侯府時,小舟說定安侯要帶他來拜祭姑母呢。”
“姑母?定安侯家不是三代單傳嗎……”南知意頓了片刻,才說,“說的莫不是母後?”
“是啊。”南昭說。
先皇後江氏是皇帝出巡時帶回來的民間女子,祖上還是前朝不願歸順的大官,為堵住百官的嘴,皇帝讓定安侯認了江氏作義妹。
南知意斂眸,指腹摩挲着點心上細緻的紋樣。
南昭抱着手爐,坐沒坐相地說:“說起來,我以前是見過皇伯母的,可惜當時太小不記事,沒能留下什麼印象。父王母妃總說皇伯母有多麼多麼好,我尚在襁褓時有多喜歡粘着她,偏我一點不記得,好氣。”
南知意唇角劃開一抹笑,輕聲說:“我記得。”
“真的?”南昭撲到南知意桌邊,說,“皇伯母長什麼樣,和畫像上一樣美嗎?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母後她比畫像上還美,就像從月宮裡落下來的仙子。”南知意陷入了回憶,眼前閃過女子驚為天人的容顔,他說,“她是個明月般的人。”
南昭喃喃說:“月亮啊,那确實很美好。”
東宮,楠江和商黎呆在炭火充足的屋裡,看着外面樹枝搖曳。
楠江扒着窗縫,臉都讓寒風吹僵了還不肯放手。
商黎輕啧了聲,提着衣領把人揪了下來,教訓道:“有什麼好看的,當心風寒。”
他算了算時間,覺得南知意差不多該下學了,讓宮人給楠江上了些吃的,就出去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