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卻好想睡覺。
睡個安穩覺。
可木芫花有些怕自己再也起不來了。
他現在已經提不起劍刃,沒有任何仙力,所以他才會選擇小巧的匕首,取之方便,清洗方便。
他開始怨恨,為什麼當時拿着盒子的不是裴欽不是陳淮?如果他們二人發現,會不會像自己一般做?會不會成為普通人的是他們不是自己。
自己現在體内的修為盡失,他甚至!甚至不能...不能再提起跟随自己二十年的利劍。
他開始後悔,前些日子就該告訴裴欽與陳淮的,而不是自己抗,至于自己變成一個廢人!廢人!再也不是逍遙宗的天之驕子,而是下修界無數平民之中的廢人!
開弓沒有回頭箭。
他不敢想自己變成了一個平民百姓,他在心裡還是覺得自己和裴欽陳淮是一樣的。他在心裡麻木自己,每天去心尖血不過是平常的吃飯喝水一般。
他有一身修為傍身,回到逍遙宗後自己還是逍遙宗的風光無限的少主。
木芫花不能閉上眼睛,他要将這屋子清洗的無一絲血迹,不能旁人發現自己在做什麼。
若叫旁人知道,大抵真是認為他得了失心瘋。
陳晴。
我真是欠你的。
他想。
側躺着的眼角滑過一片濕潤,木芫花擡起手摸了一把,他以為自己又開始流眼淚,又開始無能的哭泣。
可他的掌心隻有鮮豔溫熱的血。
他不會要死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
他噗呲一聲笑了出來,他笑命運捉弄,笑天地不仁萬物,以萬物為謅狗。他又想起了自己從出生不能冠以父性,幼年遭受的嘲笑,剛在上修界打出‘第一劍修’的名号便又被不經名傳的師弟打敗...
他仿佛是天生的失敗者。
在逍遙宗以前是,在從憐海回來後更是。
不過。
不過他要是自己将陳晴,将自己姐姐救活了,自己就至于那麼沒用吧?畢竟千年前陳淮說的那個傻書生是第一個,那麼自己是千年後的第二個。
第二,又是第二。
他何時能擺脫這個名号。
救了陳晴。
那他木芫花便是上上等的第一名。
“呼。”
木門聲響,那邊陳淮逃似的撲到屋内的水盆之中,她大口喘着粗氣,指尖觸及水的片刻便揚在自己的臉上,将自己鼻子上的血洗幹淨。
啊啊啊啊!
她在想些什麼啊?
“日後定不能再多貪杯酒了...”
洗完臉的陳淮走到窗邊推開窗子,任由着風輕撫她的面旁,此刻她才是清醒些,面頰上的酡紅逐漸褪去,腦海中卻還浮現裴欽半裸的身姿。
啊啊啊啊!快睡覺!
日子從指尖悄悄流逝,一晃便到了夏季。
陳淮三人在客棧已經快住了兩個月,再不回逍遙宗便來不及。其間黑心的店小二又朝她索要銀兩,無一例外是裴欽這個财神爺給的。
她也不知道裴欽從哪有這麼些錢?這幾月的這些錢都能叫她去喝上修界山腳下的醉仙樓喝個大半輩子。
黑心。
這客棧真是太黑心了。
不過這木芫花當真是奇怪。
每每陳淮說要走時,木芫花就以身體不适好生休養,這一拖再拖便又至現在。
之前她說過養身子骨的精血之法,木芫花卻是嚴嚴遵守,早中晚一頓不落,這夕陽時,他還會去山頂上修習術法。但他的身子骨似乎還不見得好,精神氣越發的弱。
怕不是得了失心瘋,而是遭了邪祟上身?
“走吧。”
陽光高照,陳淮又背着灌滿的酒囊,見上馬的木芫花的喚道,自己才和裴欽跟着前行。
“客官們!下次再來啊!一定要來啊!”
店小二站在自家的客棧牌匾下,揮動着手中毛巾,臉上悲痛欲絕,這麼肥的羊以後可不好再找了。他見三人走了片刻,才想起來,那少年騎的馬似乎是自家的?
馬錢給了嗎?
沒給!
“啊!我的馬!”
店小二向前走了幾步,腳下一滑險些摔到了地上,可他眼前哪還有那三人的身影?
“木芫花,你這身子骨漸弱,回逍遙宗讓師尊或者長老給你好生調養一些吧”
三人走到了日落,跨過高山,陳淮仍是有些憂心地望着馬上的人,在臨行之際,她見木芫花還是沒什麼精氣神,便順手牽了客棧的一匹馬給他騎。
但這行行途中,木芫花似乎都要在馬上睡着了。
“無礙。走吧。”
誰知木芫花一聽這話,腿又使勁地在馬肚子上夾了一下,被馬帶着竄出老遠,隻餘下馬蹄飛奔起的塵土,嗆到了身後二人。
“木芫花怎麼了?”
裴欽擡手遮住了眼睛,滿是疑問地問道身旁的陳淮,這木芫花再怎麼小孩子氣也不至于在臨回逍遙宗時玩鬧。莫不是真是陳淮前幾日說的,木芫花得了失心瘋?
“唉。不是失心瘋。是被邪祟上身了吧”
女子咳咳兩聲,吐出口中的塵土,對着裴欽歎了口氣,之後二人又繼續地跟在那馬蹄腳印之後。
楓林沙沙作響,草叢中時常穿梭着兔子。
陳淮再擡眼便看見直通天梯的逍遙宗,今日是師姐魂魄困祭的最後一天。
可算是來得及了。
他們終于是到了逍遙宗。
師姐。
等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