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茉雲依舊倔強地站着，她的眼神沒有絲毫動搖：“胡說八道什麼？讓他的長姐去幫他大忙，我不幹了。”

西王爺顯然被她的執拗激怒了，他指着茉雲怒聲罵道：“你就這點氣量！”

茉雲冷冷地回敬道：“一點沒錯。”

這時，突然傳來腳步聲，皇上終于走了出來。大廳内的人頓時跪下行禮，茉雲也立即恭敬跪了下來。

皇上靜靜地走到椅前，冷冷地看着茉雲，目光透着幾分威儀淩冽之氣。

茉雲卻毫不遲疑，跪下便清楚地開口道：“請聖上賜旨，允許我辭去軍職，回歸故裡。”

那一刻，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茉雲身上，西王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瞪向茉雲，皇上的目光微微一沉，空氣中彌漫着一種說不出的緊張感。

“這其中緣由臣也一言難盡，請皇上恩準。”茉雲卻一臉執拗的說道。

皇上微微挑眉，看向茉雲嘴角微揚，意味深長的說道：“罷了，傳旨讓元帥坐鎮軍營，命少帥速來西明，自己處置吧。”

“是！”

“方将軍，你還不跪安！”高公公看向茉雲小聲提醒道。

“我！”茉雲不服氣的還要繼續請辭。

此時西王爺瞪向茉雲，一改平日裡的嬉笑神情，沒好氣的罵道：“叫你跪安就跪安！”

茉雲則咬牙一臉沒好氣的磕頭跪安之後告退了，退出庭院之後，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她知皇上定在思慮召見正嘯與否，她就是想給皇上一個由頭，讓他和正嘯見一面，之後的一切決斷都會由此開始……

翌日，陽光穿過院中垂柳斜灑而下，青磚黛瓦之間泛着柔潤的光。西王府的□□院今日格外熱鬧，王爺府的戲台正唱着戲，唱腔悠揚，鑼鼓輕敲，水袖翻飛，極為動人。

聖上身穿常服倚在闊背太師椅中，手執一柄白紙折扇，微風拂面，顯得些許惬意。

西王爺坐于身旁，一身玄青圓領便袍，手裡端着一盞熱茶，一邊為皇兄輕輕續水，一邊陪笑道：“皇兄，别的不說，這吃喝玩樂之事，還是您臣弟我最在行。您看這戲台班子，這世上除了京城的周家班，還能找出幾個比得上的？”

“戲是唱得不錯。”聖上輕搖折扇笑道，言語溫和，卻不失帝王威儀。

西王爺聞言喜不自勝，轉頭高聲吩咐府中下人：“聽見沒有？連聖上都誇了我的戲班，必須要重賞戲班！”

衆人哄然應聲，謝賞聲一片，都恭賀皇上萬壽。

聖上卻望向西王爺，眸中含笑：“那你想朕賞你點什麼？”

西王爺一臉嬉皮笑臉的說道：“臣弟自小就是個荒唐貨，蒙皇兄不棄，本也沒什麼本事，心中就隻有這吃喝玩樂，皇上在我這兒聽戲聽得好，臣弟就萬分開心。”

聖上眼神回到了戲台上，好似輕描淡寫笑着地道：“你啊……這些年就知吃喝玩樂，倒是也難得看你如今這般提攜晚輩。”

此話一出，周遭忽然一靜，原本還滿是笑意的十二皇子，放在桌下手指微微一緊，目光不由自主地朝聖上投去，連他的背脊上浮起一層冷汗。

西王爺神色微頓，卻沒有回避，反而眼神鄭重地凝了片刻，然後深深一歎回道：“臣弟不敢隐瞞皇兄。的确，自茉雲在西南部落領兵攻打西甯城時，我便對這她格外關照。”

聖上眸光不動，靜靜望着戲台，淡淡問道：“是嗎？她何以讓你如此關切？”

西王爺目光漸漸浮出一絲遙遠而沉重的回憶：“她讓我想起了皇嫂……她雖遠不及其皇嫂風骨，但當她披甲挂帥上馬那一刹那的背影，竟像極了那年冬，皇嫂破敵于雪嶺之巅……”

他的聲音略帶哽咽，終究沒再多說，低下了頭。

聖上的眼眸中卻浮起了些許沉痛，那是一種藏得極深、輕易不為人道的思緒，他将視線從戲台收回，淡淡開口：“你自小無心其他，卻最重情義，你能記得她就好……”

西王爺聞言眼眶瞬間泛紅，淚珠倏然滾落，他擡袖擦了又擦。

聖上眼中閃過一絲無語失笑，折扇輕輕敲在他肩上：“你皇嫂當年就說你，說不定七老八十了還會是成日哭哭啼啼……你果然就這這般有出息。”

兩人對望，西王爺頓時哽聲又傻笑了起來，可兩人笑意之中皆有幾分凄然。

十二皇子默默坐在一旁，始終恭謹不言，直到此刻心中才暗暗松了一口氣。是自己多慮了，西王爺能得父皇如此信任，自有其分寸，而這道試探，看來他也替茉雲擋了過去。

而他遠遠望去院中戲台上，台上女旦正唱至——風雨如晦，情義難全，一聲一聲，穿雲裂帛，如箭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