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山巒被晨霧輕輕圍繞,湖泊如鏡江河靜靜東流,岸邊的蘆葦在風中輕輕搖曳。
茉雲支撐着起來,從馬車的車窗看向村莊,農家早餐的炊煙袅袅升起,早起的農夫已經背着鋤頭下地了,放牛的娃兒已經在追趕者田間的蝶兒,清風徐徐吹來,帶着花草的芬芳和山野的泥土氣息,茉雲微微笑了,這兒便是自己的家鄉。
滄海和雄山也知道茉雲傷得極重,平日裡哪裡能閑得住半刻的她,一路上幾乎都在昏睡,所以他們決定路上不做停留,速速将茉雲送至南關白神醫處醫治。
元帥在南營終日望向東南,等着正嘯凱旋而歸,還未等到正嘯,卻等到了謝丞相來了。可軍中并沒有收到朝廷旨意,謝丞相将來南關視察,那定然是奉密旨而來。兩人都是朝中老臣,很有默契的并未多言,隻是老朋友般閑聊家常,回憶着當日年輕的輕狂之時。
前方來報,搗毀暗營大勝,滄海将軍、震北将軍等人即将回營,元帥頃刻間激動的沖出營帳,丞相亦起身走了出去,望向遠方。
震北遠遠見到營帳中翹首以盼的元帥,便揚起馬鞭疾馳而來,飛身下馬跪在了元帥面前:“元帥。”
“震北!”元帥激動地拉着他,伸手抓着他的臂膀,上下打量着他,雖然受了些皮外傷但是筋骨尚好。
“都是震北不孝,勞您擔憂。”震北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孩子,回來就好!”元帥頃刻有些眼眶微紅的說道,“來,見過丞相!”
震北才晃過神來,站在元帥邊上的便是丞相,衆将馬上跪下給丞相和元帥行禮,丞相溫和的摸着胡須點頭,元帥擡手讓衆人都起來,而丞相的目光卻早已專注到了從馬車上下來之人!
茉雲臉色蒼白,氣息微弱,卻依舊挺直了脊背,眼中帶着堅毅的光芒。
看見方茉雲,元帥頓時也愣了半晌要上前,卻被震北拉住了:“元帥,是茉雲救了我,……”
元帥愣了半晌,詫異的望向茉雲,丞相看向茉雲的眼光卻都是贊許,還透出了敬佩。
“丞相!”茉雲從身上取下了她一直藏在身上的卷宗,雙手呈給丞相,“其餘的都随着密營撒謊燒掉了。”
“好。”謝丞雙手接過卷宗打開瞧了一眼,便緊緊的合上握緊在手中,這是極為重要的證據,若非茉雲不顧一切的從敵營帶出,整個朝堂可能都會被敵人所侵蝕的奸佞掌控,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再度落在茉雲身上,眼中滿是敬意,千言萬語也不能多言,此時也隻能化成一聲,“辛苦。”
茉雲微微笑了,此刻才好像終于放下了緊繃的情緒,可頃刻傷重疲憊便再也支撐不住了,滄海馬上向前扶着她。
“快!”謝丞相看着執禮指向擔架說道。
“快将擔架擡來!将她送至白神醫處!”執禮亦立刻說道,“元帥,執禮稍後再向您解釋。”
“你是說她沒有叛變……”元帥晃過神望向震北說道。
此時丞相收起了卷宗望向元帥說道:“對,方茉雲去之時來京城找到了老夫,說她背後有一隻無形之手推着他與盧将軍為敵,她準備将計就計去密營一趟!”
衆人都看向了謝丞相,元帥更是錯愕的望向他,原來他一直都知道此事。
謝丞相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問她,為何擔此重擔,她說昔日在京,她翻看了當年他爹入刑部之檔,他爹入職願望上,寫着願以一生之職保南境太平。密營不除,忠臣義士永無甯日,南境永無太平。我跟她說,此行她成便成了,若不成,便遺臭萬年,世世代代受人唾棄。她……她笑了,說好。”
衆人頃刻都沉默了,元帥那飽經風霜的臉上出現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盧帥,天道昭彰,乾坤朗朗,忠臣良将身邊總有忠誠仁義之士相伴相随!”謝丞相望向元帥寬慰道。
衆人皆擡目望去,丞相雖亦年逾六十,須發斑白,但神态依舊穩重從容,身着儉樸的衣袍,透着儒雅高潔之氣,卻給人如泰山柱石般的安穩感。
元帥那布滿歲月痕迹和戰場風霜的臉上,亦透出了堅定而感懷的表情,拉着丞相的手臂點點頭。兩人一個是朝堂治國安民的智腦,一人是保家衛國的脊梁,素來都是心心相惜。
“元帥,我要速速帶此卷宗回京了。”謝丞相謙遜的行了文人之禮說道。
“好,鹿裡,滄海你們……”
“不,元帥,我帶了親衛,我先行回京,未能等大将軍回營,還請元帥督促大将軍和諸将請做好迎戰峑戎的準備。有勞諸君了!”
“是。”
丞相說完輕輕緊握了一下元帥手臂,便頭也不回的上車趕回京城了。他手上可是沉甸甸的鐵證,此番朝堂又要經曆一波驚天動地的鋤奸了,隻因卷宗上詳細記載着吏部尚書是如何跟峑戎相勾結的。
元帥目送了丞相之後,下令諸将都各司其職,清點傷亡。此戰告捷,全軍軍心高漲,都顯得興高采烈。
傍晚時分,元帥走入營帳裡,親自查探了震北的傷勢,白神醫也确認了震北皆是皮外傷,未有大礙。
元帥想着擔憂的問白神醫:“那丫頭呢?”
“傷得雖重,但沒有生命危險,我夫人在為她施針,她需要修養!”
“有勞小白你們夫婦了,沒有大礙便好!”元帥才松了口氣說,“等會兒,震北和滄海、執禮都來我營帳!将事情始末說與我聽!”
“是!”
話音未落,大營外傳來了馬蹄聲,元帥馬上疾步走出了營帳,那是他兒子烈馬的蹄聲。望向塵土飛揚的入營路上,一列騎兵飛身下馬走入軍營,為頭之人便是威風淩淩的正嘯,他的铠甲在夕陽下依舊閃出耀陽的光芒。
頓時全軍士兵從四方湧來,歡呼聲此起彼伏,整個軍營的氣勢仿佛被點燃一般,要知道暗營那是他們多少年的噩夢和宿敵,終于搗毀了。勝利的喜悅終于驅散了之前的陰霾,讓将士們必勝的信念此刻更加堅定。
元帥素日裡嚴肅的臉上泛出了自豪的笑容,正嘯面色卻依舊如平日裡威嚴,他擡手讓将士各司其職,徑直上前像元帥行禮,元帥立刻上前有力的抓住了他的臂膀扶起了他,心情暢快的拍拍他的肩膀。
“來,随我進營帳!”
“是!”
正嘯邊走邊望向了執禮,執禮心領神會走到他的身邊伏低頭小聲說道:“白神醫說震北将軍都是皮外傷,茉雲雖然傷得雖重,但沒有生命危險,白夫人正在為她施針,她需要一段時間修養!”
正嘯便沒有再說什麼,随着元帥走入了他的營帳,震北進入營帳便又在元帥面前跪了下來。
“孩子啊,受了這麼重的傷。快起來!”
“元帥,顧将軍背叛了您。”震北擡頭元帥咬牙說道。
執禮和謝青都深深吸了口氣,正嘯卻沒有說什麼。元帥這些日子自己也想明白了很多。
“昔日他在周山受傷,結識了一女子,生下了一孩子,他不想這個孩子跟顧源一樣戰死沙場,就把他們留在了村裡,結果被峑戎發現了抓去了,要挾顧叔。那是他唯一的血脈了,他也是不得已洩露了一些消息給峑戎,他幾次想死,可是峑戎說會将那女子奸污至死,再将那孩子淩遲,他……”
元帥咬着牙沒有說話,面色凝重而苦痛,他回憶起當日顧源戰死沙場,顧将軍是如何暗地裡痛哭流涕的。
“顧叔雖犯了大錯,難兩全求一死,最終為您而死,也算成全了。”震北眼眶紅了說“方茉雲的侄兒告訴我,那女子得知後便殉情了,孩子被茉雲想辦法送去了關外良善人家收養了。”
元帥最終閉上眼睛,忍着眼眶裡的淚水,咬緊牙關點點頭,良久之後說:“起來吧,孩子,你傷成這樣?他們是如何折磨你的。”
“他們沒折磨我……隻有方茉雲打了好多次,然後往我身上倒了一盆鹽水,還幾次差點殺了我……但您切莫怪罪,小騰那孩子跟我說若她不打我,她和我都得死!而且說您父子身邊奸細太多,她得試試我!”
他們看向震北,雖說都是皮外傷,但是亦都知道他傷得不淺,吃了不少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