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寂靜的黎明前,遠處戈壁的天邊泛起魚肚白,遠處的大漠風沙好似在悄然偃息。茉雲來到了山頂凝視着遠方,金光漸漸俯照大地,暗營也盡收眼底。
早在攻破愉極之時,自己就曾疑惑過那群家夥何以這般能耐挖山開洞,将一切隐于無形,當日就該聯想到的,原來密營隐藏在這邊綠洲的山林深處,周圍層巒疊嶂,山林茂密。
此處有絕佳的天然屏障,易守難攻,外人幾乎無法找到入口,入密營的小徑曲折蜿蜒,沿途布滿暗哨和陷阱,處處藏着殺機。哪怕人能進入其中,密營山谷内部也是多個小型院落和暗道組成,與周圍的山林融為一體,暗道中還有無數暗格和暗門,又通往不同的密道,整個密營縱橫交錯,錯綜複雜,猶如一座迷宮,方便暗營中人随時隐蔽、撤離或擊潰來人。真是設計得即陰險狡詐又巧奪天工。
山風拂過她鬓角的發絲,茉雲深吸一口氣,頃刻嘴角蕩起了自嘲的笑意,苦笑自己自小便是這般好運,總選擇跟一群豬隊友同行,對手一個個不是萬般能耐就是狠辣智慧,怎麼看怎麼像跟自己一夥的。
忽然一聲清亮而悠長鳴叫聲劃破天際,那聲音有着一種原始的野性和無畏的氣魄,瞬間将整個清晨的寂靜打破,穿透蒼穹,是鷹!
茉雲擡頭仰望而去,遠處鷹的身影在天空中顯得格外矯健,翅膀的每一次振動都蘊藏着無窮的力量。他沐浴在戈壁的烈日和狂風之中,帶着一種與生俱來的威嚴與不屈,讓綠洲中的一切生命都好似在屏息凝視着天空中的王者,連茉雲都情不自禁的追逐而去。
“身法不錯。”
此聲傳來,茉雲停住腳步轉身望去,幽戎站在陽光下,五官顯得愈發深邃立體,高挺的鼻梁,鋒利的眉毛,上揚的嘴角,勾勒出一張俊朗而充滿野性的面孔,依舊挂着那抹邪魅的笑容
茉雲心中當然明了他為何在此,他也确實不愧為一個了得的對手,沒有一刻疏忽過自己的存在,茉雲笑着随意的擡手指向天際說:“看,鷹!”
“喜歡鷹?”
“我幼時在部落學的箭法!”
幽戎望向蒼穹,西南各個部落獵手對鷹都确實有崇拜的情緒。
茉雲則輕輕深吸一口氣,任内心如何向往,她也隻能在心中握緊了雙拳,壓制着這份澎湃,是蒼天讓鷹翺翔到自己所見的天際嗎?看不到星空卻看到了鷹……
不論心中如何洶湧,茉雲又恢複了風輕雲淡的神情:“你也有早起練劍的習慣?”
“今早天氣不錯!”
“練練?”
還未等幽戎回應,茉雲化劍便來,幽戎隻得拔劍相迎,兩劍在空中相交,铛的一聲清脆的銀芒交鳴聲在山林間回蕩,火花四濺。幽戎的長劍威武有力,茉雲的短劍輕巧鋒利,劍鋒交錯的刹那,兩股截然不同的劍氣在空氣中碰撞。
茉雲顯然不是那種點到即指的泛泛劍者,即便切磋之時,她出劍亦快如閃電,劍芒帶着柔韌和千變萬化,仿佛銀龍舞動,劍鋒所指之處,寒光如霜,冷冽異常。逼得幽戎隻能出了真招,他的劍法剛猛淩厲,劍勢如奔雷閃電,劍風呼嘯,好似能斬斷空靈,兩人劍氣在林中風卷殘雲般的,卷起了周遭的樹葉。
幽戎劍勢猛然一變,劍鋒直指茉雲,快如山崩。茉雲身形一轉,翩若驚鴻,借助身旁的一棵雪松,輕巧地躍起,躲過鋒芒,同時迅速轉身,來不及反手一劍,她便借助雪松之力,反彈而來直接腳踢了過去,幽戎見狀隻得閃身躲避,卻頃刻間嘴角微揚被逗笑了。
茉雲又借力一躍而起,輕飄飄落在一旁的巨石上,還未等幽戎喘息片刻,劍芒又如流星劃破長空而來,若不是他亦身法超群,劍定然劃破了他的衣裳。
頓時山林之巅,劍光縱橫,勁風呼嘯。每一次的碰撞都激得山林間的飛鳥驚起,落葉飛舞。直到數百招之後,幽戎才逼停了茉雲的劍,兩人目光交彙之時,劍風卷席的樹葉落下,落英缤紛散落漫空。
幽戎笑容如同狂風中的火焰,看向茉雲眼中透出掩蓋不住的欣賞,不知是贊賞這身手還是什麼……
茉雲卻毫無察覺的收劍嬉皮笑臉的說:“想請不如偶遇,去鎮上請吃個早飯吧!”
遠處有人凝視他兩離去的背影,那如一泓秋水的雙眼,眼睫輕顫,似乎帶着一種苦楚與深情,峑戎的長公主又怎麼會不知,幽戎自幼便是狂野不羁,喜歡那自由奔放的靈魂。可她又如何能做到呢?
在長公主的身後的遠處,又有一雙毒蛇般的眼睛,往日皆是銳利如刀深藏算計,此刻卻流露出令人意外的神情,眼眸透出深邃和複雜,既有着一種渴望和思念,又藏着難以名狀的苦澀與無奈,瞬間他便不像那個運籌帷幄隻手遮天的權臣了。
茉雲自是毫無遮攔且失禮的大快朵頤,吃飽喝足之時還诓了幽戎讓自己再打包了一份羊肉回來給小騰吃。
小騰咬着羊排擔憂的望向茉雲說:“姑姑,你要當心!”
茉雲則頃刻樂了,撕了一塊羊肉放嘴裡說:“羊肉居然好吃到讓你小子良心發現了?”
“不是,今早你跟那幽戎打鬥之時,我正好去找你,我發現有個女的死死盯着你,而那個國師則狠狠盯着那女的!”
茉雲望向小騰捧腹大笑說:“完了,我大哥有可能要絕後,你小子估計以後娶不到老婆!什麼叫死死和狠狠盯着,那叫含情脈脈!”
“什麼默默?”
茉雲笑得前俯後仰,良久後擡目望向窗外卻若有所思,自己過往再卑劣也未曾想過利用人的這份情感,可此時此地什麼都不可能阻止自己。
那隻翺翔天際的鷹好似瞬間給了自己無窮的力量,蒼天總不随人願,自己已失去了那麼多來到此地,她從未做過還能活着回去的打算,更從未做過再放他們去南境為惡的打算。
自己凝視深淵這半生,周遭漆黑之處,隻能靠那非凡的直覺,茉雲早已察覺到此處的暗潮湧動和他們心裡的劍拔弩張。他們各自支持的肯定是不同的王子,那便最好,這是亘古萬年來最不可能和光同塵的緣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自己怎能不添把柴,去點燃他們心裡的火呢,也許都不用自己點,都會有人拿着火把找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