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令被羅銅的話嗆得還沒緩過勁,察覺到手上似春風輕拂的力道,還是停下了腳步。
小孩子臉皮薄,羅銅和錢穗又都是極其有分寸那一類,姜滿棠将那兩份包好的點心囑咐給溫令:“一會兒給他們拿回去。”
溫令沒兩息就明白姜滿棠的意思,點了點頭,将那兩份點心提到院子裡的八仙桌上,省的自己忘記了。
等出去,溫嶺就拽着兩人進了廂房,從黃檀木的床下拉出了那個木匣子。
“哇,好漂亮的木劍,”錢穗的手放在膝蓋上,墊着下巴,神情裡很是欣賞,“阿令,這就是你阿姐給你的見面禮麼?”
溫令點頭,将木劍拿出來遞給兩人:“阿姐說,在他們那邊是要長者給予小輩的。”
“我和二哥,還有小淳、姎姎都是不同的東西,”溫令頓了一下,從脖頸裡拿出如意鎖和白虎吊墜,“但我隻能給你們瞧瞧我的。”
錢穗和羅銅湊近看着上面的紋路,都沒有上手去碰,他們都知道長者給的貼身東西,都是有寓意的,碰了福氣就沒有啦。
羅銅瞧着不由羨慕,卻是當真為溫令開心:“這都是姜阿姐親手為你做的。”
“快收起來,千萬不要在外人面前拿出來。”
“為什麼?”錢穗年紀尚小,又有爺奶父母在旁瞧着,并未接觸過什麼惡意,歪着頭問。
羅銅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就抿了抿唇。
“因為人心難測,我們無法時時刻刻的防着别人的惡意。”溫令将吊墜和如意鎖掖在衣裳裡,他自幼身處的環境,并不覺得這件事,不應該攤明來講。
錢穗托着腮:“令哥兒是要習武嘛?”
說起這個,羅銅也看向溫令:“我記得甯阿兄在時,你不是不喜歡嘛?”
“嗯。”溫令垂眸,其實他當時也不是不喜歡,大概還有幾分唱反調博目光和有恃無恐的意味,可自從兄長從軍,他們一家如履薄冰,才意識到若是聽從兄長的,至少不會任人宰割。
“那等你學會了,可以教我和阿銅嗎?”錢穗從前沒接觸過溫令和錢穗,隻聽村子裡的孩提說他們兩個野性難馴,可回了家,問起他們,阿奶和爹娘總會歎着氣搖頭,說他們都是苦命的孩子。
可今天,他是真的開心,比和其他孩子在一起還得意,像是心裡咕嘟咕嘟冒泡一樣。
羅銅也期待的看向溫令,一雙亮眸尤為炯炯有神。
“當然!”溫令應承着,撓了撓枕後,“我一定好好學,都教給你們。”
三人又在院子裡玩了一會兒,羅銅家離得遠,錢穗便和提着點心的溫令先将羅銅送了回去後,将點心不由分說的塞到羅銅懷裡,就拉着錢穗結伴回來。
路上溫令揪着狗尾巴草,再次編了一隻兔子。
錢穗看着有趣,拉着他的胳膊:“令哥兒,你教教我,我回去送我阿奶和娘各一隻。”
溫令給他揪了幾根,一步一步的教他,雖然最後呈現不怎麼樣,但能看出是隻兔子。
“還不錯,再試一個。”溫令幫他拿着那隻綠茸茸的兔子,又遞給他幾根。
第二隻就要比第一隻好很多,邊角支出來的根枝都被收得很好。
錢穗彎着的眼眸,在微暗的夜色中堪比明月:“成了!”
“很好很好啊,比上一個還好,等下次就能有一個完美的!孫嬸和文嫂嫂瞧見一定很開心。”溫令将他的那隻遞過去,又編了一隻。
錢穗的手指一頓,側目看了溫令良久,然後雙手捂着唇偷笑。
溫令疑惑的看過去,錢穗彎着眼眸,有幾分打趣,又仿佛是窺見了别人的幸福一般甜滋滋的:“阿令,你知道麼,你現在真的很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溫令的聲音有一點遲疑,停頓。
“從前見你,你就像是……時常警惕的虎狼,有人踏進你的歸屬領地便要龇牙驅趕,”錢穗思忖了下,斟酌着精準的語句,“現在嘛,”
“像是被摸順了毛。”
兩人剛好走到家門前,錢穗突然撲上來,摟住溫令的脖頸:“和阿令做朋友,我很開心!”
而後趁着溫令怔愣,轉身跑回家中。
溫令擡眼,看着各家門前高挂的燈油,驅散了無盡的黑暗,泛着淡淡微弱的光。
半晌,想起了什麼,連忙回到院子裡,火急火燎地拎着那份點心去敲錢家的門:“阿嬸,穗哥兒的東西忘了。”
溫姎今兒一天都在研究姜滿棠昨日晚上彈的那段曲兒,已經能彈得相近。
溫淳則對魯班鎖更感興趣,坐在她邊上擺弄。
姜滿棠聽見動靜,見溫姎将古琴架在匣子上,俯身撥弄琴弦。
正想着給她打張琴桌,溫姎就瞧了過來:“阿姐!”
姜滿棠走過去,溫淳就手腳并用的攀上來,她攬着人蹲下:“你彈,我聽着。”
古琴的聲音悠揚,小姑娘垂首,神态認真的複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