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已落,連紅牆都映得失色。
将至年關,宮裡開始變得繁忙。蘇韫喬裝打扮,穿着侍女的衣服跟着送餐的隊伍混進了長甯宮--蕭妍的府邸。
其實蘇韫應該是最不想見到蕭妍的那個人,她對蕭妍有一種出于本能的抗拒,蕭妍于她的感覺就像是雷達探點探出來的敵機一般,是女人的直覺。
可她又不得不這麼做,畢竟有求于人,登門拜訪是基本操作。
蘇韫沒特意躲着,有心同蕭妍見一面。雲翠機敏,蘇韫站在堂下,她隻随意一掃,便将其認出。雖說就算不仔細看也能看出來,因為縱使蘇韫特意化了妝容掩蓋,但本人的氣質實在出塵,有心人自然也就能認出。
此時正是用膳的時間,蕭妍似是方從外面回來,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坐在主位上邀請蘇韫落座。
“既來了便是客,坐下吧,有事也坐下說。”
能讓蘇韫如此大費周折都要來找她的人,蕭妍想不出第二個。
恰好她也正想知道那人的現況,既然蘇韫自己送上門來了,她自然也喜聞樂見。
蘇韫亦不欲拐彎抹角,隻是看了眼周圍圍着的侍女,同蕭妍隐晦地對上了眼神。
對方心領神會。
“你們都下去吧。”
蘇韫看着有些着急,雙眉間微微蹙起了小土堆,杯中的茶水在她掌間不安的震蕩中盤旋。
她斟酌字句,良久後啟唇。
“顔栩的情況不是太好,不知可否能請王太醫去瞧一瞧?”
王太醫是蕭妍的禦醫,其中門道尚不明了,總之這人蕭妍是極其信任的,平日她若是染了什麼病症,皆由他過手。作為太醫院的院使,醫術自然高超,也多的是人找他瞧病,優先的自然是宮裡的妃子,顔栩品階太低,沒有這個資格。雖然不願意承認,可這就是事實。
蘇韫心裡也沒底,她在賭,賭蕭妍會不會像上次一樣為了顔栩出手。
她瞧着蕭妍晦澀不明的神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蘇韫總覺着蕭妍的氣色也不太好。
蕭妍很沉默,端着湯碗自顧自的喝湯,卻半天也沒咽下去。
“你先回去吧,這裡人多眼雜,我會想辦法讓王太醫去一趟。”
蘇韫眼中先是閃過欣喜,而後湧上來一股不知來處的情緒。
“但我還是那個條件。”
“你來找我的事不能讓她知道,今夜你想辦法迷暈她,我會差人過去。”
蘇韫垂眸聽着,這話她聽過不止一回了,于是就不免有些好奇,蕭妍這般遮掩,兩人之間究竟是怎樣的關系,顔栩又是個不能問的禁區,光靠猜她也猜不出。那内情究竟為何呢?
她擡起頭望進蕭妍的眼底,想要從中尋求答案。可這位十七歲的少女眼中仍是淡漠如水,将她投入的那枚用于試探的石子吞噬,不見半點波瀾。
于是隻能作罷,總歸算不得這麼要緊事,她回了府,想辦法把顔栩用迷香迷暈過去。而後焦急等候至傍晚,果真見到王太醫從不知道什麼地方過來了。一番望聞問切過後,王太醫對顔栩施了針灸,話語聲沉地語重心長。
“照姑娘先前所言,顔大人許是中了狂證。不過隻有些苗頭,尚有回旋餘地。”
老者心中歎息,感歎道一個個年紀輕輕竟都這般心事重重,不到而立之年竟要是得了癔症,不經扼腕。
蘇韫聞言隻是惶恐,握着顔栩的一段指節收的更緊,渴望從其間索求溫存。狂證是為這世間的不治之症,快不過數月,慢也能有晚年。
此乃心病,蘇韫當然清楚。接下王太醫給的藥方,謹遵醫囑盤算着準備帶顔栩出去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