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燭光明滅,一室清亮,卻在見到坐在床上的那個人的時候,讓人覺得滿目傾頹。
姚佳剛跑進來的時候見着她這個樣子,心一下就揪起來,心疼的要死。那個平日裡如皎月一般的小姑娘像是蒙了塵,霧色掩蓋住光輝,不複皎潔,燭火的黃暖色也蓋不住她臉上的蒼白。
“你怎麼這個樣子?”
姚佳那對濃眉緊蹙,手指撫過蘇韫幹裂慘敗的唇,再細細瞧過,感覺蘇韫整個人都變成了薄薄一片,快成骨頭架子了。
“我不就才走了七日嗎,怎麼就成這個樣子了,你哪裡不舒服,太醫來看過了嗎?”
蘇韫像個機器人似的擡眸,眼神聚焦了許久,姚佳今天穿了一件藍色的襦裙,映着夜光化作深藍,是顔栩喜歡穿在身上的顔色。可姚佳的步頻和顔栩完全不同,于是固執的思念中斷于此。
蘇韫搖頭,輕言道:“沒事,這毒并不緻命。”
她的吐息聲清淺,像是失去了氣力,配上那副瘦削的樣子,格外惹人憐惜。
她似乎很疼,額前布有細密的汗珠,卻隻是垂眸輕笑,安慰着猝然落淚的姚佳。
“姐姐不要哭了。”
“我心疼你啊,你才多大,你不準那麼懂事。”
姚佳這時候特别感性,抱着蘇韫這小身闆耍小性子哭個不停,浸濕了衣襟。
淚水浸透有些寒涼,蘇韫壓着聲音咳嗽兩聲,伸手拿過自己的手帕遞給姚佳拭淚。
“姐姐能幫我個忙嗎?”
此時,宮門将要落鎖,姚佳走的匆忙,正巧見到了在花園裡散步的蕭肅。
還有顔栩,二人似在交談。
“你是姚禹衡的女兒?”
蕭肅的臉色不是很好看,顔栩更是如此,直覺告訴她肯定出了什麼事,但是自己是個普通女子,自然不能過問政事。
不過……
姚佳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顔栩,算是替蘇韫看的,偷觑了幾眼,總覺得她變得有些不一樣。
“那微臣先行告退了。”
“嗯。”
蕭肅應的有些不耐煩,唇上的兩撇胡子往下拉了拉。又對着姚佳露出個無可挑剔的笑臉,看得人脊背發涼。
“朕認得你,你爹天天把你挂在嘴邊。如今朕總算見到了你,果然是個标緻的娃娃。”
“陛下過獎了。”
她還記得自己此行的目的,擔心自己表現的不明顯,于是神色倉惶,變成了顯而易見的焦急。
“怎麼了,這麼急着要走?”
“是臣女失态了,蘇韫被人下了毒,臣女身為好友實在是心切……”
“什麼?!”
頭頂傳來的聲音染了怒意,不消擡頭就能感受到威壓。
姚佳特意說的大聲了些,這倒并非蘇韫所托,隻是她的私心,希望沒走遠的顔栩能聽到。
蘇韫确實中了毒,不知道這位小姐是被什麼人挑唆着給蘇韫下了毒,可又不是什麼厲害的毒,像是在試探什麼一般。
但蘇韫這一年以來的低落,姚佳都看在眼裡,雖不算頹廢,但就是能感覺到她不快樂,不開心,眼裡沒有東西,空洞洞的。
身病好醫,心病難治。
而心病得要心藥醫。顔栩就是蘇韫的藥引。
蘇韫半倚在床上,伸手勾着窗棂,月色清清冷冷灑落,墨色勾勒出消瘦的筆畫,看着愈發凄涼。
她眼眸微狹,神色戚戚,似有無限遐想。她心裡裝着個人,一個膽小鬼。
不過,這個時辰,她該已經睡下了。
房門打開的時候她沒轉頭,還以為是紫蘇給她進來送了什麼東西,可那位不速之客卻沒有任何聲音,隻是進門就沒了任何動作。
她直覺有些不對,以為又是哪位貴族小姐看不慣她派來的刺客。
蘇韫毫無準備的,匆忙的側頭,那是她覺得自己最狼狽的樣子,她沒有梳妝,臉色蒼白,唇角幹裂,盡顯病态。就這樣猝不及防的迎來了她朝思暮想的重逢。
所有的設想打破的那一刹那,心尖湧上來的思緒如絲縷交纏,分不清,辨不明。理智的思考被空白蔓延,連呼吸都要離她遠去。
她直視着那雙眼睛。顔栩的眼睛特别深情,裡面是水,蕩滌心靈,給予甯靜,又包容萬象,收納心緒。身上的衣服也和以前不一樣了,是正正經經的官袍,給人的感覺就是氣息沉下來了,看着更有安全感。
蘇韫及時垂下眼,收斂情緒,發覺對方似乎也在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