哽了好一會,他也隻怼出一句,“關你什麼事?給我出去,這裡不歡迎你。”
方白鹿聞言,臉陰得厲害,他一袖拂去桌上一應玩物,怒道,“我需要你顧三歡迎?你這個廢物是不是沒搞清楚狀況?是你們——”
“——掃了我的興!”他咬着牙,冰冷的視線将包間幾人一一掃過,一字一頓。
原身忙撲身去救他的“寶藏”,可還是遲了一步,隻撈到最近的一個瓷罐。
至于場中蛐蛐,被方白鹿小厮砸死一隻,踩死一隻。
瓶瓶罐罐落地碎裂,鬧出極大動靜。酒樓多好事者,裡三層外三層圍住包間門,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好不熱鬧。
原身看着一地狼藉,憤怒在眼周落下一片刺目的紅。
他努力瞪着眼,幾滴淚還是不受控制地砸落。
小公子是真的很愛這些小玩意兒。
蛐蛐于他,是玩物,是寵物,更是費勁心思鑽研出來的,獨屬于他的造物。
可他天性不善争鬥,至此仍強忍着傷心,冷硬逐客,“現在,你也掃了我的興,咱們扯平,你可以走了嗎?”
方白鹿緊緊盯着他的通紅的眼,眸光裡閃着顧悄看不懂的怒意,爾後,他冷笑一聲,提了個更過分的要求,“凡事分先後,你先掃了我的興,本就理虧,想要我走,行啊,就——”
少年惡劣地頓了頓,信手一指,落在原疏跟前,道,“——讓他跪下,代你們給爺爺我道個歉。”
原家勢弱,世家公子吵架,原疏這種沒落家族,早已沒有插嘴的餘地。是以他雖早就不滿,仍強忍着性子,垂頭掩飾滿目火光。
聞言,他隻望了眼顧悄,小公子卻終于忍無可忍,就近抄起幾個杯子,就向方白鹿砸去。
口角最終升級成武鬥。兩邊少年很快全部加入了推搡扭打。
在酒樓小二的合力勸阻下,雖然沒什麼大傷大痛,但也或多或少,挂了些小彩。
小公子天生異于常人的淚腺,更是在推搡中源源不斷發力,直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泡發成了兩個山核桃。
正當兩邊歇了火要議和時,對面不知是誰,低低嘲了句,“死了隻蟲,哭,扯了下袖子,也哭,你特麼是死了爹還是沒了娘?”
原身聞言,一把火徹底燒了起來。
他不顧同伴小厮的拉扯,手上抓了個條狀物,沖上去就要揍人。
哪知拉扯中,那長條玉質的戥子砣外盒不慎脫手,從高舉的手上正落在了脆弱的頂心。
小公子登時兩眼一黑,自此人事不知。
閣老視若珍寶的幺子被重創,差點在鬼門關沒救回來,禍首方白鹿自然好過不到哪去。
方知州連夜從任上趕到休甯,将方白鹿一頓胖揍,親自拎着登門道歉,卻碰了一個軟釘子。
閣老面上說都是小兒玩鬧,莫要當真,但眼裡寒冰卻不是那個意思。
知州一看蹊跷,再找大夫一問,才知顧三情況十分不好!醒不醒得來都不一定。
意識到事情不妙,方知州隻好親自動手,又将惹禍的兒子家法伺候了一頓。
可以說,顧悄在家躺了多久,方白鹿就陪着在家躺了多久。
整整一個月,他身上的傷好了又挨,挨了再治,生生被磨去了一層皮。
所以,他見着顧悄,能不恨嗎?
惹不起這病秧子,他就将目光瞄準了病秧子身邊的人。
複盤完始末,顧悄深沉地歎了口氣,心道這都是什麼烏龍仇家。
蟋蟀踩臉,是他自己硬蹭上來的,毒打也是他爹自己揣摩的,怎麼最後算賬,都記在了顧悄賬上?
當然,這不是重點。當務之急,是趕緊讓宋如松進去。
顧悄看了眼天色,也不知這知府恩師,何許人也,就希望他來得越晚越好,好多替他們這些可憐人,拖延些時候。
顧老師一生要強,性子可不像原身那般柔軟好說話。
他瞪了一眼嚣張跋扈的方白鹿,嗆了一句,“誰說是我們要見府台大人?”
他挑釁地望向方白鹿,既然顧沖老大人的名頭不好使,那顧悄也豁出去了。
他高聲向着屋内,堂而皇之打起他爹旗号,朗聲自行通報道,“休甯顧氏子弟,代老父顧準,前來拜見知府大人。”
話音未落,就聽見内間“哐當”一聲,是茶具落地的清脆聲響。
一個穿着暗紅錦服的中年人慌張奔向門口,嘴中大呼,“有機實在罪過,如何能受得起恩師這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