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身後不曾出聲的李越說了話:“是我,周嬸。”
“真好,打小就數你們倆玩得最好,”周嬸說,“還以為長大了你們就沒聯系,沒想到現在還在一塊,真好。”
三人絮絮叨叨說了好一會的話,才算作罷。
這就是故鄉吧。
總有人能回憶起你的過去。
不管是那些刻骨銘心的,還是那些你自己都不曾記得的。
告别周嬸後,宋妍繼續往裡走。
終于。
她到了那個熟悉的門口。
大門緊閉。
但往日所有回憶像洪水一般沖過閘門。
宋妍在門前站了兩秒。
叩響那扇記憶中破爛的吱呀作響的木門。
剛叩第一下。
門就打開了。
很顯然并不是裡面聽到了敲門聲,隻是主人正要此時出門。
宋妍收回手,擡眼望去。
開門的是個女人,宋妍并不認識。
但莫名的,覺得眼熟。
像是曾經見過。
“媽媽,漂亮姐姐和帥氣哥哥。”
一聲童聲讓宋妍回神。
她低頭。
眼前的小男孩竟然就是高鐵上執意要送她蛋糕吃的孩子。
宋妍的第一反應就是。
宋維虎搬家了?
應該不是。
就在剛剛,她還遇見了周嬸,若是宋維虎搬家,她一定會說的。
女人哄着兒子:“對啊,是哥哥和姐姐呢。”
說完,她帶着疑問看向眼前的兩人。
倒是李越率先反應了過來:“請問,這是宋維虎的家嗎?”
“爸爸,”小男孩很興奮,喊着,“媽媽,哥哥姐姐要找爸爸。”
爸爸?
宋妍稍楞。
下一秒,李越的手掌撫上她的肩膀。
她預想過所有情形。
卻從未預想過宋維虎已經組建了新的家庭,還有一個三四歲的孩子。
一股鋪天蓋地的羞憤充斥着宋妍周身。
所以。
母親被癌症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時候。
他得了這個孩子,正沉浸在為人父的喜悅中?
卧槽。
他憑什麼?
他憑什麼可以這樣?
他都多大了。
應該快60歲了吧。
60歲的人居然搞出一個孩子。
難怪剛剛周嬸是那樣的表情。
一種狐疑的,微妙的,不确定,又不能直說的表情。
這女人多大。
宋妍都佩服自己,都這個時候了,她還有閑工夫關心這種事。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女人。
當初在高鐵上匆匆一瞥,宋妍沒能仔細看清她的長相,如今再看,隻覺得諷刺。
女人不算年輕,應該也有四五十歲的樣子。算不上好看,至少和母親比起來差了不知道多少倍。
母親是氣質溫婉的江南淑女,而這個女人,說不上多粗俗,但也看不出什麼氣質。
女人:“不好意思,我老公出門了,你們找他有什麼事嗎?”
宋妍這才注意到她口音很重的方言。
外地人?
一種惡意的揣測在宋妍心裡油然而生。
宋維虎雖然沒錢,但托祖上的福,在這個黃金地段,有了這個不大不小的房子,這房子拆遷是早晚的事。
若拆了,一夜之間便是千萬富翁,即便不拆,她一個外地人也不算虧。
宋妍低頭冷眼看了那孩子一眼。
就算不拆,這孩子也能享受晉城的種種資源。
原來是外地女傍上本地房爺的故事啊。
宋妍冷笑一聲。
随即反應過來:“沒事,我們是之前住這的,正好有空,過來打個招呼。”
這樣的說法并不算牽強。
小巷子因為地理位置優越,總有人來租房,來來走走的,人員變動很大。
在這租房的人回來看看也算合理。
女人也很信服這番話,轉而熱情邀請:“要不要進來喝口茶,老宋他去釣魚了,不知道要什麼時候回來呢,我給他打個電話。”
老宋?
宋妍感覺再停留多一秒,自己都要忍不住吐出來。
所以,他三番五次找她付贍養費,不是為了别的。
就是為了養這個才幾歲的孩子?
一個猜測突然爬上宋妍心頭。
他們知道自己的存在嗎?
或許說,這個女人知道自己隻能算續弦嗎?
宋妍像一個懷着惡毒心思的小孩,想要戳破這一切。
但下一秒。
那孩子拉着她的手。
大大的眼睛好像會說話一樣。
她放棄了驟然升起的惡意。
停頓兩秒。
“不用了,”默了幾秒,宋妍補充,“我們還有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