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肩窄腰大長腿,暖黃燈光為男人如瀑般的銀發鍍上一層淺金色的光,使他看起來沒有往日那般不可親近,反而多了絲煙火氣。
蘭睜眼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畫面。
琴酒正側着身,似乎在用手機和什麼人通電話。
船上不是不能用手機通訊嗎?
她揉了揉迷瞪的雙眼,待放開手時卻見對方已經踱步過來。
“醒了?我已經讓人把早餐送到房間裡來。”
“為什麼不去餐廳吃?”她睡眼朦胧地打了個哈欠。
“下雪了。在房間裡沒那麼冷。”
“下雪了?!”
蘭一把掀開被褥,連鞋都來不及穿便匆匆下床。
視線在小姑娘赤裸的雙足上滑過,男人眼眸微暗,伸手便将蘭攬在床邊坐下,單膝跪地為她穿上毛絨拖鞋。
“先把鞋穿上。”
望着對方自然又娴熟的動作,額前碎發擋住他低垂的眉眼,蘭看不清他神情,心中卻莫名一動,輕聲喚道。
“琴酒。”
他動作微頓,複一擡眸,正巧撞進小姑娘泛着漣漪的雙眸。
兩人沉默對視,琴酒還保持着為她穿鞋的動作。像是為了驗證什麼,又像是為了證明什麼。
蘭在心跳的鼓動中,緩緩将穿好的一隻腳放在男人跪地的膝蓋上。見他沒反應,她又試探性抽出男人手中另一隻腳,在對方幽深寂靜的目光中,踩在他另一隻膝蓋上。
隻見男人原本用來支撐着的膝蓋,竟順着她腳踩的力道緩緩下落,雙膝跪地。
蘭心口劇顫。
無法用言語所能形容的震撼與觸動,猶如被一記重錘砸中太陽穴,腦中忽地一片空白。
她這才驚覺這個在外一向冷傲的男人,卻獨獨隻為她彎下過傲然的脊背。
琴酒跪姿随意,背脊微彎,唯有一雙綠眸充滿侵略性。蘭坐在床邊,雙腳踩在他膝蓋上,做足了一個上位者應有的姿态,卻依舊在男人的目光中無所遁形。
“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在做什麼?”
琴酒沒有回答,隻輕輕摩挲着女孩放在他膝上的雙足。
蘭胸口一陣憋悶,如潮水般湧出的情感讓她幾欲無法呼吸。
這個不會愛,不懂愛,不知愛的男人,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向她展示他的感情。她總問他愛不愛自己,他從不回答,卻一次又一次地用行動向她證明着,他所理解的愛是什麼。
喜歡是棋逢對手,但愛卻是甘拜下風。
他們之間從不隻是她在單方面的遷就,是男人一次次的縱容,也是他一次次甘心情願地為她俯首。
這頭無法被任何人掌控的猛獸,如他所說心甘情願地,毫無怨言地匍匐在她身邊。
……
酒吧幾乎是每個郵輪都必備的場所之一。
大概是天氣關系,一大早就來這裡的人不算多。
蘭跟着琴酒到這裡時,酒吧内隻零星坐着幾個人,不遠處舞台上的金棕發女郎正用低緩的嗓音唱着歌。
“為什麼什麼也看不見?”
蘭滿心失落。
她坐過郵輪,也去過下雪的海邊,卻唯獨未曾在郵輪上見下着雪的海面。原以為能在郵輪上觀一場海上雪景,卻不想郵輪外竟是一片白茫,别說海上雪景,就連周遭方向都辨認不清。
琴酒冷聲輕嗤,“不然你以為能看到什麼?被大雪覆蓋的白色海洋?”
“難道不是嗎?”她疑惑:“小說裡都是這樣寫的。”
“少看點沒營養的故事書,本來腦子就笨。”
反應還遲鈍。
蘭哼哼兩聲表示不服,“我成績可是能排進班裡前十。”
他一句話終結。“這就是你通宵刷課題的理由?”
蘭:“……”
知曉對方是在嘲笑她曾經刷課題刷到以為救他那件事是在做夢,蘭鼓着腮幫子不想理他。
舞台上的金棕發女郎一曲終畢,竟徑直朝着他們所在方向而來。
“好久不見,薩拉姆。”
薩拉姆?
蘭微訝。
這人竟然知道琴酒的名字?
“去了日本後就沒消息,我還以為你死在那邊了。”
女人從口袋中摸出香煙一根塞進嘴裡,一根遞給琴酒,卻見男人隻是随手放在一邊,不由挑眉。
“戒煙了?”
琴酒不答反問:“有事?”
“找老朋友叙叙舊而已。”
她找來服務生為兩人開了瓶杜松子酒,“聽說你找到自己父親了,還沒恭喜你呢。”
十幾年的老黃曆了現在才拿出來說?
蘭隐約覺得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怪異來源。酒吧内恰好切換下一首歌,這次上台的卻是位十來歲的小男孩。
蘭對這首歌有點印象,原唱是一支來自加拿大的搖滾樂隊,但這首歌最出名的版本卻是由樂隊中一對夫妻的小孩演唱的。激情又充滿童趣的聲音為這首歌增添了不少色彩,也因此多數人會更喜歡孩童版本。
但或許是第一次在衆目睽睽下演唱,男孩明顯有些局促,開頭便搶錯了拍。聽着周圍人的噓聲以及台上男孩隐含的窘迫,蘭思索片刻,找服務員拿了支話筒便走上台。
“Can't believe that I haven't figured out by now”
(真不敢相信事到如今我還沒想通)
“Every time I call you up”
(緻電給你)
“All you do is let me down”
(收到的無一不是失望 )
“Shoulda known there was nothing about us I could change”
(早該醒悟你我之間再無回旋餘地)
“Everytime we try to be friends”
(每每想友好相處)
“It always ends the same”
(結果卻一如既往)
有了毛利蘭的加入男孩明顯放松許多,兩道稚嫩輕快的聲音回蕩在酒吧内,為這塊冷清之地增添幾分暖意。
“Every now and then I get inside my he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