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心動來得莫名其妙,毫無根據,甚至轉瞬即忘。但在往後數十年的人生中,哪怕再次與那人相見,卻也找不回那時的心動。
強烈的注視迫使她從夢魇中蘇醒,屋内仍是一片漆黑,床邊隐約可見坐着一道高大身影。
見她醒了,男人如雕塑般的身軀略微動了動,探身伸向床頭燈。
“不要!”
她下意識阻止。
男人動作微頓,擡手準确無誤地撫上了她的臉。
一片濕潤。
“哭什麼?”
她低頭不語,男人擡起她的下颚,泛着幽光的眸鎖在她臉上。
“問你,哭什麼?”
“黑澤先生...”
少女的聲音有些沙啞。
“對不起。”
黑暗中,男人的眉峰動了動。
低沉的嗓音帶着譏诮:“你跟我道歉?”
“我不要喜歡你了。”
男人身影微頓。
毛利蘭有一個秘密,一個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
她一直不懂,自己當初為什麼會在那個雨夜,做出将男人帶回家的舉動。
時至今日才恍然明白,雲霄飛車案件裡的初見,讓那個銀發男人在她心中悄然種下一顆名為心動的種子。
它不見天日,它暗暗紮根,它躲在不為人知的角落,伺機而動。
感情上的遲鈍讓她來不及對那瞬間的悸動做出反應,男人便消失在了她的世界中。
她忘記了男人,她的心卻記住了他。
此後與男人多次相遇做出的決定和選擇,不過都是她的随心而為。
金的存在更像是種催化劑,滋養了這顆本就見不得光的種子。
從她将對琴酒的這份感情和對新一的感情對标時,她的心就已經偏了。
她和琴酒相處不過短短一月有于,何以能和兩人十幾年的過往相提并論?
這兩者之間原本就是不平等的。
人的一生會和2900萬人擦肩而過,相遇的概率是千萬分之一。在這千萬分之一裡,有的人可能窮極一生都無法遇到讓自己心動的那個人。
毛利蘭尊重每一份感情,哪怕對方是殺人犯。但對于這份不易得來的心動,她無法做出回應。
她需要和這份感情說再見,所以她向他道歉。
不是為琴酒,不是為黑澤陣。
僅僅隻是為第一眼初見時的那個男人。
她不該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的父母,她的朋友,她的青梅竹馬,他們都在為救自己而費盡心思時,她想的卻是該不該愛上一個殺人犯。
少女的心事在此刻顯得微不足道,尤為可笑。
房間裡沒有開燈,琴酒無法從這張喜形于色的臉上探究她此刻的神情。
他雙指無意識地輕撚,眸光在幽暗的房間内顯得愈加深邃。
“先闖進來的是你,現在說退出的也是你。”
男人抓過她的雙腕,覆身而上。
“毛利蘭,你耍我?”
在男人身軀覆上來的一瞬間,蘭的心猛然一滞,随即帶來的是更加劇烈的跳動。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隐約有些後悔在此種境地下選擇跟男人攤牌。
但她向來不是個在感情上拖泥帶水的人,在決定放棄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覺悟。知道自己無法讓這顆種子成長時,她所做的隻有停止對它的澆灌,任由那顆隐隐發芽的綠植枯萎,直至壞死。
絕不留一絲餘地。
蘭抿着唇,下唇隐隐被咬出一道血痕,半晌才顫抖着開口。
“我從來沒想過去戲耍一份感情。”
她仰着頭,強迫自己對上上方那道審視的目光,屋内昏暗的光線勾勒出男人剛毅的臉龐,銀色長發從肩上垂至她的耳旁。
男人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
對上那道視線,她眸中的液體流得愈加兇猛,心跳卻奇異地平緩下來。
“我的心告訴我,它喜歡和你牽手,喜歡和你擁抱,喜歡你所有的觸碰,喜歡到...哪怕明知道你是個殺人犯,但在此時此刻,它卻還是在為你悸動。”
“但是琴酒先生。”
“我不願意去喜歡一個罪犯。”